帰る場所
▲黃瀨涼太 x 笠松幸男▲
▲「魔女集會」paro衍生創作▲
▲「魔女集會」paro衍生創作▲
「人類」
哺乳綱、靈長目、人科、人屬、智人種,雙腳直立
每當提起這個種族時,你總會不悅地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你也是屬於「人類」的一員,當時的你,卻一心只想尋死。
因為無論是被稱為你的母親、卻因為你特異的眼而想置你於死地的人、或者是與你毫不相關卻朝你丟石頭的人,你無法忍受自己跟這些「人類」是被劃分在一起,所以你離開了城鎮,遠離人群,前往森林的深處。
那裡矗立著一座塔。
傳聞中,屬於魔女的塔。
當你徒步步行至塔前時,基本上已遍體麟傷、虛弱至極。畢竟,對營養不良的你來說,森林太過危險了,危險到隨時都能奪去你的性命。
但你仍堅持至此。
他已經不要我了,如果連吃人的魔女都不要我的話,那麼就讓我在此腐朽死去吧。
你使出全身最後的力氣,敲響了那扇厚重的木門。
「魔女」
使用巫術、魔法、占星術並以此類超自然能力女性的稱呼
定義如此,不過首先,塔裡沒有魔女,唯一住在裡面的人,連一個治癒小傷的魔法都不會使用,甚至連東南西北都搞不太清楚。
他唯一會的,只有練習劍法、鍛鍊身體,以及設陷阱獵殺兔子──都是些跟魔女與魔法毫無相關的事。
「這裡沒有魔女,只有我──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叫我師父。」
但你覺得沒關係,因為對你來說,師父比起會魔法的魔女,還要來的厲害。
因為他不僅會包紮好你的傷,也會以溫熱的湯和麵包餵飽你,當冬天來臨時,他會每晚給你蓋溫暖的棉被,甚至用比那棉被更加溫暖的擁抱,溫暖你凍僵的腳,除此之外,他還會講無數精彩的睡前故事。
你在他的懷裡睡去,於他的懷中醒來。
那對你來說,是人生中最美好而幸福的日子。
直至暴風雨來襲前。
他唯一會的,只有練習劍法、鍛鍊身體,以及設陷阱獵殺兔子──都是些跟魔女與魔法毫無相關的事。
「這裡沒有魔女,只有我──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叫我師父。」
但你覺得沒關係,因為對你來說,師父比起會魔法的魔女,還要來的厲害。
因為他不僅會包紮好你的傷,也會以溫熱的湯和麵包餵飽你,當冬天來臨時,他會每晚給你蓋溫暖的棉被,甚至用比那棉被更加溫暖的擁抱,溫暖你凍僵的腳,除此之外,他還會講無數精彩的睡前故事。
你在他的懷裡睡去,於他的懷中醒來。
那對你來說,是人生中最美好而幸福的日子。
直至暴風雨來襲前。
「暴風雨」
短時間內累積極大的降雨量的雨
那時你基本已經成長到可以從仰視他,轉為俯視他了。
數年過去,你長高了、也長大了,他的容貌卻依舊。你察覺到了,卻不敢問。
你不害怕魔女、不害怕想拿剪刀挖出你的眼睛的母親、不害怕那些以石頭丟你的大人與小孩、不害怕戰爭,卻獨獨害怕他。
你怕自己獨自老去,而他還年輕依舊。
「該喝藥了,師父。」
你輕輕推動睡在桌上的他,直到他睜開眼。
淺灰色的雙眼,如同雨霧一般,就連焦點都是虛的。
「暴風雨要來了。」
他沒看你,也沒接過你遞來的碗,卻這麼說道。
「最近的天氣的確不太穩定,我會加強東邊的塔頂結構,還有儲備糧食跟水,除此之外還有要做的嗎?」
「不,不是那樣。」
那雙灰色的眼睛突然朝你看來,長期以來渙散的焦點逐漸凝聚,直到那視線像一把劍般鋒利,蘊含出你不曾在他眼中看見的──殺機。
「你該走了。」
那是你第一次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
「他們很快就會找到這裡的,你該走了。」
你依舊保持沉默。
「如果你不想死在這裡的話,現在就走。」
他的語氣漸漸急迫了起來,伴隨著他逐漸轉大的聲音,窗外跟著吹起狂風和降下大雨。
暴風雨來了。
碰碰碰!
自從你來了之後,不曾再度響起的門,在這狂風暴雨的暴風雨之夜,被敲響了。
「快走!現在還來的及。我可以為你爭取一些時間,你去把我掛在壁爐上的劍拿來,然後趁機繞到後門逃走──」
比起他焦急的語氣,你一直沒有回應他也沒有任何動作,似乎等不及的他自己站起,從身旁某處拿出一把小刀,同時準備前往壁爐取那把久未出鞘的劍,直到此時,你才出聲喚他。
「師父。」
聽到你喊他,他再度看向你──即使透過那雙眼睛,他並不能真的看到你,但當那雙眼睛望向你的瞬間,依舊是你最喜歡的模樣。
「之前我就說過了,我不會走的。」
數年過去,你長高了、也長大了,他的容貌卻依舊。你察覺到了,卻不敢問。
你不害怕魔女、不害怕想拿剪刀挖出你的眼睛的母親、不害怕那些以石頭丟你的大人與小孩、不害怕戰爭,卻獨獨害怕他。
你怕自己獨自老去,而他還年輕依舊。
「該喝藥了,師父。」
你輕輕推動睡在桌上的他,直到他睜開眼。
淺灰色的雙眼,如同雨霧一般,就連焦點都是虛的。
「暴風雨要來了。」
他沒看你,也沒接過你遞來的碗,卻這麼說道。
「最近的天氣的確不太穩定,我會加強東邊的塔頂結構,還有儲備糧食跟水,除此之外還有要做的嗎?」
「不,不是那樣。」
那雙灰色的眼睛突然朝你看來,長期以來渙散的焦點逐漸凝聚,直到那視線像一把劍般鋒利,蘊含出你不曾在他眼中看見的──殺機。
「你該走了。」
那是你第一次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
「他們很快就會找到這裡的,你該走了。」
你依舊保持沉默。
「如果你不想死在這裡的話,現在就走。」
他的語氣漸漸急迫了起來,伴隨著他逐漸轉大的聲音,窗外跟著吹起狂風和降下大雨。
暴風雨來了。
碰碰碰!
自從你來了之後,不曾再度響起的門,在這狂風暴雨的暴風雨之夜,被敲響了。
「快走!現在還來的及。我可以為你爭取一些時間,你去把我掛在壁爐上的劍拿來,然後趁機繞到後門逃走──」
比起他焦急的語氣,你一直沒有回應他也沒有任何動作,似乎等不及的他自己站起,從身旁某處拿出一把小刀,同時準備前往壁爐取那把久未出鞘的劍,直到此時,你才出聲喚他。
「師父。」
聽到你喊他,他再度看向你──即使透過那雙眼睛,他並不能真的看到你,但當那雙眼睛望向你的瞬間,依舊是你最喜歡的模樣。
「之前我就說過了,我不會走的。」
「湯」
主要成分為流質或半流質菜餚食品的總稱
從你清醒過來後,第一眼見到他,你就知道這森林中的塔,住的不是「吃人的魔女」。
而是曾對你說過「再哭就把你吃掉」,卻成為拯救你的英雄的前騎士團大團長。
彼時的他,意氣風發,身著重甲,立於大軍最前方,醒目且耀眼,而他策馬奔騰、奮勇殺敵的模樣,更是深深烙印在你的心中。
而你只是個趁亂躲在軍隊後頭,撿拾剩菜剩飯的小偷。
或許他已經忘了,但你可忘不了你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當時他抓到餓壞了以致於大膽犯案、正在偷吃營火架上已經冷掉的鍋中剩下的湯的你,被他以現行犯活逮,你在害怕之餘,忍不住哭出聲,卻被他毫不留情地抓著腳、頭下腳上地拎起,並恐嚇「再哭就把你吃掉」,便是你們第一次見面的荒唐場景。
從那之後,你便一直跟著騎士團四處遠征,只為了能遠遠地跟著他。
因為他總會在火上剩下最後一碗溫熱的湯,和擺在一旁的一些麵包及肉乾。
不經心到幾乎令人懷疑是不是真的是吃剩下的。
可那屬於他的營火,卻從不熄滅。
那是你人生中第一次喝到溫熱的湯。
但好景不常,那不滅之火,終究是滅了。
你記得那場戰爭異常慘烈,橫屍遍野,戰場四處充滿血和泥土混合成的,死亡的味道。
當時你躲在離主戰場較遠的屍堆之中,只留眼睛透過屍體的縫隙間,看向戰場。
那是你最後一次與那雙灰色的眼,視線相交的瞬間。
「閉上眼睛。」
你看見他對你以嘴型說道,你下意識照做,然後即使閉上眼睛依舊能感覺到的強光,伴隨高熱與巨大爆炸聲響從遠方朝你襲來,再來你就失去意識了。
從此之後,為你留火的騎士團大團長被宣告死亡,連同那火一同散失在時間的洪流、與人們的記憶中。
你就這麼渾渾噩噩地活著,直到你聽到「塔」的謠傳。
吃人的魔女。
如果她願意將你吃掉,或許也不錯,至少能證明自己還是有用處的,至少不愧對當時他為你留下的湯和糧食。
可當你醒來,卻發現塔中住的,竟然是他。
對外宣稱已死、擁有灰色眼睛的他。
只是那雙眼睛,已經再也看不見東西,但那碗湯,卻依舊溫暖。
從那之後,你便下定決心要報仇,對奪走他的眼睛、還有奪走他在你身邊的人報仇。
不過報仇一事,說來容易,做起來難,更何況你連具體的復仇對象都還沒有頭緒,你只能安慰自己:長遠的計劃和仔細的調查都不可少,說要復仇也不是立刻就能辦到的事。
於是你開始瞞著他,著手調查當年的事發經過。
不可否認的是,你會想要復仇,除了有替師父出一口氣的意味在之外,以你自己的立場來說,多少有藉機發洩自小對人類的仇恨與不滿之故。
打小你就知道這個世界是不公平而且殘酷的,因此對所謂的命運和神蹟你全都不置可否,可諒你再怎麼憤世嫉俗,對能重新見到你失而復得的師父一事上,還是不得不感謝命運的眷顧,讓你們能夠再度相見。
雖然他不像傳聞中的女巫一樣擁有魔法,連你前往塔時懷抱著「想被吃掉」的心願都不見得能完成。
即使如此,對你來說,你的師父依舊比魔女還好,而且擁有比魔女更厲害的力量──他治好了你破碎的心,讓你產生活下去的動力。
所以,既然師父比魔女還要厲害,那麼身為徒弟的自己,得比師父還要厲害才行。
在照顧師父起居的日常生活中,你仍沒忘記調查過去的事件,但單憑你一個普通人,勢單力薄,能做到的事情終歸是有限,於是,為了你的復仇大業,你左思右想,決定──開始鑽研魔法。
當然你之所以產生這個想法,並非心血來潮,而是你在打掃這座塔的時候,意外發現某處密道,這條隱藏起來的暗道能夠通往從塔外無法察覺到的閣樓,而閣樓中存放著的,赫然是一名魔女留下來的親筆手札、書籍跟各式物品。
你不清楚這些東西為何被遺落在此,也不知道這名魔女是否還健在,但在翻閱過她留下的各式筆記和書籍後,你輕易的就被魔法的力量給蠱惑,此時你便有成為一名魔法使的念頭。
雖然師父不是魔女,但由你來當魔法使,不僅能讓坊間流傳的「吃人的魔女」傳說轉虛為實,亦能夠利用魔法做到許多凡人無法做到的事情,這對你的復仇計劃來說是不錯的選擇。
就在這一念之間,你從此踏上了成為魔法使的不歸路。
在看不見的師父面前學習魔法,並不是件很困難的事情,更何況你天資聰穎,過目不忘,領悟力極高,還有你的眼睛──原來那些幾乎對你趕盡殺絕的人類說的話,倒不是子虛烏有──「光之眼」,金色的眼瞳,的確是極適合學習魔法的特殊介質,是在活體中能發揮最大效力的魔力儲存媒材。
無怪乎他們怕你。
但你的師父不怕你,從一開始就不怕。
那時你餓到幾乎連自己都要殺死,如果你真的會魔法,又怎麼可能讓自己淪落至此?
想想還是因為人類過於無知愚蠢,是非不分以致倒因為果,才會離譜到竟因一雙異於常人的眼睛,而害怕連隻貓都殺不死的小孩。
連你這樣的小孩都差點被當作異端給處死,就更別說強大、正直如你的師父,自然有無數的人忌憚他的實力與地位,欲將其除之而後快。
在為人所害的程度上,你們倆頗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感。
總之,你一邊獨自摸索學習魔法,一邊照顧自己和師父的生活起居,日常生活忙得不可開交,卻從沒忘記你之所以如此努力,為的是什麼。
而你也從和師父相處多年來,透過不斷的旁敲側擊及使用魔法四處蒐證之下,方才知道當年事情的始末。
那起源於一場和敵國的戰爭。
而是曾對你說過「再哭就把你吃掉」,卻成為拯救你的英雄的前騎士團大團長。
彼時的他,意氣風發,身著重甲,立於大軍最前方,醒目且耀眼,而他策馬奔騰、奮勇殺敵的模樣,更是深深烙印在你的心中。
而你只是個趁亂躲在軍隊後頭,撿拾剩菜剩飯的小偷。
或許他已經忘了,但你可忘不了你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當時他抓到餓壞了以致於大膽犯案、正在偷吃營火架上已經冷掉的鍋中剩下的湯的你,被他以現行犯活逮,你在害怕之餘,忍不住哭出聲,卻被他毫不留情地抓著腳、頭下腳上地拎起,並恐嚇「再哭就把你吃掉」,便是你們第一次見面的荒唐場景。
從那之後,你便一直跟著騎士團四處遠征,只為了能遠遠地跟著他。
因為他總會在火上剩下最後一碗溫熱的湯,和擺在一旁的一些麵包及肉乾。
不經心到幾乎令人懷疑是不是真的是吃剩下的。
可那屬於他的營火,卻從不熄滅。
那是你人生中第一次喝到溫熱的湯。
但好景不常,那不滅之火,終究是滅了。
你記得那場戰爭異常慘烈,橫屍遍野,戰場四處充滿血和泥土混合成的,死亡的味道。
當時你躲在離主戰場較遠的屍堆之中,只留眼睛透過屍體的縫隙間,看向戰場。
那是你最後一次與那雙灰色的眼,視線相交的瞬間。
「閉上眼睛。」
你看見他對你以嘴型說道,你下意識照做,然後即使閉上眼睛依舊能感覺到的強光,伴隨高熱與巨大爆炸聲響從遠方朝你襲來,再來你就失去意識了。
從此之後,為你留火的騎士團大團長被宣告死亡,連同那火一同散失在時間的洪流、與人們的記憶中。
你就這麼渾渾噩噩地活著,直到你聽到「塔」的謠傳。
吃人的魔女。
如果她願意將你吃掉,或許也不錯,至少能證明自己還是有用處的,至少不愧對當時他為你留下的湯和糧食。
可當你醒來,卻發現塔中住的,竟然是他。
對外宣稱已死、擁有灰色眼睛的他。
只是那雙眼睛,已經再也看不見東西,但那碗湯,卻依舊溫暖。
從那之後,你便下定決心要報仇,對奪走他的眼睛、還有奪走他在你身邊的人報仇。
不過報仇一事,說來容易,做起來難,更何況你連具體的復仇對象都還沒有頭緒,你只能安慰自己:長遠的計劃和仔細的調查都不可少,說要復仇也不是立刻就能辦到的事。
於是你開始瞞著他,著手調查當年的事發經過。
不可否認的是,你會想要復仇,除了有替師父出一口氣的意味在之外,以你自己的立場來說,多少有藉機發洩自小對人類的仇恨與不滿之故。
打小你就知道這個世界是不公平而且殘酷的,因此對所謂的命運和神蹟你全都不置可否,可諒你再怎麼憤世嫉俗,對能重新見到你失而復得的師父一事上,還是不得不感謝命運的眷顧,讓你們能夠再度相見。
雖然他不像傳聞中的女巫一樣擁有魔法,連你前往塔時懷抱著「想被吃掉」的心願都不見得能完成。
即使如此,對你來說,你的師父依舊比魔女還好,而且擁有比魔女更厲害的力量──他治好了你破碎的心,讓你產生活下去的動力。
所以,既然師父比魔女還要厲害,那麼身為徒弟的自己,得比師父還要厲害才行。
在照顧師父起居的日常生活中,你仍沒忘記調查過去的事件,但單憑你一個普通人,勢單力薄,能做到的事情終歸是有限,於是,為了你的復仇大業,你左思右想,決定──開始鑽研魔法。
當然你之所以產生這個想法,並非心血來潮,而是你在打掃這座塔的時候,意外發現某處密道,這條隱藏起來的暗道能夠通往從塔外無法察覺到的閣樓,而閣樓中存放著的,赫然是一名魔女留下來的親筆手札、書籍跟各式物品。
你不清楚這些東西為何被遺落在此,也不知道這名魔女是否還健在,但在翻閱過她留下的各式筆記和書籍後,你輕易的就被魔法的力量給蠱惑,此時你便有成為一名魔法使的念頭。
雖然師父不是魔女,但由你來當魔法使,不僅能讓坊間流傳的「吃人的魔女」傳說轉虛為實,亦能夠利用魔法做到許多凡人無法做到的事情,這對你的復仇計劃來說是不錯的選擇。
就在這一念之間,你從此踏上了成為魔法使的不歸路。
在看不見的師父面前學習魔法,並不是件很困難的事情,更何況你天資聰穎,過目不忘,領悟力極高,還有你的眼睛──原來那些幾乎對你趕盡殺絕的人類說的話,倒不是子虛烏有──「光之眼」,金色的眼瞳,的確是極適合學習魔法的特殊介質,是在活體中能發揮最大效力的魔力儲存媒材。
無怪乎他們怕你。
但你的師父不怕你,從一開始就不怕。
那時你餓到幾乎連自己都要殺死,如果你真的會魔法,又怎麼可能讓自己淪落至此?
想想還是因為人類過於無知愚蠢,是非不分以致倒因為果,才會離譜到竟因一雙異於常人的眼睛,而害怕連隻貓都殺不死的小孩。
連你這樣的小孩都差點被當作異端給處死,就更別說強大、正直如你的師父,自然有無數的人忌憚他的實力與地位,欲將其除之而後快。
在為人所害的程度上,你們倆頗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感。
總之,你一邊獨自摸索學習魔法,一邊照顧自己和師父的生活起居,日常生活忙得不可開交,卻從沒忘記你之所以如此努力,為的是什麼。
而你也從和師父相處多年來,透過不斷的旁敲側擊及使用魔法四處蒐證之下,方才知道當年事情的始末。
那起源於一場和敵國的戰爭。
「希望」
一個人對與其生命相關的事件,環境等因素所表現出來的一種積極的感情產出
海常其國,長治久安,偏偏傳到當今這代王的手上時,不巧遇上遠方按耐多年的敵國來犯,於是一場歷時多年的戰爭開打了。
戰爭之初投入的人力與物力尚且充足,久未歷經爭戰的海常休養生息多年,可說是準備萬全,而彼時的你只是個剛被冊封為騎士、初出茅廬的小鬼。
但你的發跡與這場戰役的關係,可說是密不可分,至少這場戰爭幾乎見證當時默默無名的你,一路過關斬將最後成為掌控騎士團的大團長的整段過程。
然而你的殞落,同樣也與這場戰爭密不可分。
話說從頭。
在你進入騎士團時,彼時的騎士團大團長,對你影響頗深。
他不僅教會你劍術,也教你待人處事的道理,你一直記得他的建言與風采,在他之前,很少有如此受人愛戴且廉明清正的團長,因此他可以說是將整個騎士團一手推向顛峰的人。
而這樣的他,卻從不偏頗,忠心而正直,一心為國家付出所有。
他可說是匯集你所有的憧憬與目標,讓你從入團之始,就不斷努力精進,只為了更加靠近他一點,盼望能夠早日成為一個像他一樣,剛正不阿的領導者而努力著。
當時,外人總說你跟你的名字──「幸男」一樣,是天生帶著幸運的人,因此能被大團長青眼相看,他們卻看不見你的幸運其實建立在努力之上,唯有足夠努力,才有能被看見的機會。
至少你的確是個有天分,而且足夠努力的幸運的人,這些因素綜合在一起,讓你少走了不少冤枉路。
但爬向高處的路,其實並非他人所見的一帆風順,至少在你走過的這一路上,有風有雨不說,甚至還有突然失去目標的時候。
就在看似一切如常的某日,變故突如其來的造訪騎士團。
一如既往的晴朗上午,當大團長例行入城晉見殿下進行匯報時,卻突然被半路衝出來的刺客給刺殺。
事情只發生在一瞬間,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大團長已經被那柄劍給刺穿,你永遠記得,他在即將嚥氣時,將騎士團印交付於你手中的模樣。
毫無不甘,只有惋惜。
相較於死者本人的灑脫,你卻總對他的死感到愧疚,因為那時替他護衛的人是你,對你來說,沒有守護好他,是你的失職。
但他卻在最後一刻,將象徵整個騎士團的團印交付於你,其中原因,當事者已無法說明,你只能永遠抱著悔恨,繼續完成他交付予你的任務。
隨著前大團長之死,各方人馬無不兵荒馬亂。無論是貴族們也好、商會的人也罷,眾人彷彿聞到血味的鯊魚般,立刻為了眼前的利益展開你爭我奪,大團長的屍骨未寒,他所建立起的典範,這些人轉身就將之棄如敝屣。
可悲大團長一世英明,最後不是死於戰場上,也不是安享天年,而是死於一名出於政治鬥爭而派來的、名不經傳的刺客手下。
這是多麼令人唏噓的結局啊。
直到大團長遭受刺殺身亡後,你才真正明白,這一路上走過的路,皆是由無數人的血和淚交織而成,且那其中蘊含的不只有敵人的血淚,也有自己人的。
因此你迷惘了很長一段時間。
過去你深知無名小卒僅是由成千上萬連名字都不被記載的人所共同構成,而你不甘做其中平庸的一部分,所以從你加入騎士團開始,就立志要成為核心成員,為國做出貢獻,目標無比明確。
記得當同期的由孝,問起你到底為何如此執著向上爬的時候,你毫不猶豫地告訴他:
「因為我是這個國家的一員,我以為海常而戰為傲。」
至今你都還記得,看著如此大言不慚宣言的自己,由孝露出何等目瞪口呆的神情。
那彷彿看到什麼稀世珍寶的誇張模樣,多少印證多年後前任大團長慘死時,以及你慘遭追殺時,他都對你說過的同一句話──
「你這傢伙,實在太過天真了啊。」
前路漫漫,曲折難行,你不知道自己還能夠走多遠,也不知道該前往何方。
過去驅使你前進的,是為國奉獻的使命感,前進的目標由總立於前方,彷彿不落之日的大團長帶領,好像只要跟隨在他身後,就能夠輕而易舉地走上你所期望的康莊大道般。
事實證明這樣的想法,也只是你不切實際的妄想罷了。
沒有不會落下的太陽,亦沒有永遠正確的道路。
此番認知是透過你曾經嚮往的目標死亡,才總算讓你認清,大團長令人惋惜的結局,不僅衝擊感立竿見影,情況嚴重到甚至讓你一度喪失對未來的所有規劃與想法。
過去種種,彷彿許久以前的美夢,如今當時追逐的目標,明確被交付於你時,「騎士團大團長」這個位置,卻仍沾著前人的鮮血,此等重責大任,加之自責與罪惡感,終於讓你明白過去的自己,有多麼天真。
就在你迷惘之際,將你導回正途的,卻是一個小小的孩子。
那個孩子有著金黃色的頭髮和金黃色的眼睛,該是醒目的外表,卻因為久未清潔和營養不良,而像隻被蒙上一層灰的老鼠一樣,髒兮兮灰溜溜,彷彿風吹就倒。
當被你發現的時候,他甚至在偷喝營火上煮剩的冷湯。
說真的,那湯根本沒剩下多少,連點像樣的料都不留,而且營火也已然熄滅,但他卻吃得飛快,彷彿怕被發現因此一口都喝不到,那拼命的模樣至今仍烙印在你心裡,直到現在依舊偶爾會想起。
畢竟那是他第一次出現在你的眼前,以一個過街老鼠的姿態,擔任起你在兵荒馬亂的繁雜日程中,唯一一點治癒的存在。
當諸如「為國家犧牲奉獻」這種曉以大義的理由,已經無法再支撐你前進的時候,為小老鼠送一餐晚飯,竟意外成為維繫你擔起整個騎士團重擔的主要理由。
開始時,你不否認是因為同情而出手相助,畢竟小動物跟小孩子,總是最能引燃人的同情心的兩種生物,而這個孩子顯然兩種特質兼具──至少在初遇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維持著弱不禁風的小老鼠般淒慘的模樣。
但隨著餵養的時間久了,你這才發現,比起為了國家的榮耀和百姓的幸福這種抽象概念,讓眼前的他飽餐一頓,所能得到的回饋更加直接且立即可見,這反而讓你又重新反思,過去你之所以加入騎士團的原因是否正確。
你想了又想,發現其實在成為大團長之後,你所做的一切,為的不過是希望能看見所有人都安居樂業,讓海常一直保持著幼有所長、老有所終,長治久安的模樣。
能讓你意識到這件事,對你能順利度過職掌騎士團初期的影響和幫助相當大,因此你也曾希望能報答他,想著是不是該把人接到身邊來就近照料。
無奈那段時間的你實在是太忙了,甫接管騎士團的事情、逐漸開始白熱化的戰爭……各種事情盤根錯節,光是處理這些事務性的事情,都讓你焦頭爛額,實在沒有其餘心力,去照顧一隻小老鼠。
因此你唯一能替他做的,只有為他留一碗湯、一塊麵包,還有一團火,讓他至少不挨餓、受凍。
這也是你在為這個國家盡心盡力、鞠躬盡瘁時,唯一出於私心而做的事情,也是驅使你在對未來迷惘而幾乎要放棄之時,支持著你繼續走下去的原因。
在很多年以後,你才知道當年你的舉手之勞,那些簡單的食物和那團火,竟成為那隻小老鼠賴以為生的一切,是拯救他生命的唯一希望。
那是在他亦成為你的「希望」之時,你不曾預料到的事情。
戰爭之初投入的人力與物力尚且充足,久未歷經爭戰的海常休養生息多年,可說是準備萬全,而彼時的你只是個剛被冊封為騎士、初出茅廬的小鬼。
但你的發跡與這場戰役的關係,可說是密不可分,至少這場戰爭幾乎見證當時默默無名的你,一路過關斬將最後成為掌控騎士團的大團長的整段過程。
然而你的殞落,同樣也與這場戰爭密不可分。
話說從頭。
在你進入騎士團時,彼時的騎士團大團長,對你影響頗深。
他不僅教會你劍術,也教你待人處事的道理,你一直記得他的建言與風采,在他之前,很少有如此受人愛戴且廉明清正的團長,因此他可以說是將整個騎士團一手推向顛峰的人。
而這樣的他,卻從不偏頗,忠心而正直,一心為國家付出所有。
他可說是匯集你所有的憧憬與目標,讓你從入團之始,就不斷努力精進,只為了更加靠近他一點,盼望能夠早日成為一個像他一樣,剛正不阿的領導者而努力著。
當時,外人總說你跟你的名字──「幸男」一樣,是天生帶著幸運的人,因此能被大團長青眼相看,他們卻看不見你的幸運其實建立在努力之上,唯有足夠努力,才有能被看見的機會。
至少你的確是個有天分,而且足夠努力的幸運的人,這些因素綜合在一起,讓你少走了不少冤枉路。
但爬向高處的路,其實並非他人所見的一帆風順,至少在你走過的這一路上,有風有雨不說,甚至還有突然失去目標的時候。
就在看似一切如常的某日,變故突如其來的造訪騎士團。
一如既往的晴朗上午,當大團長例行入城晉見殿下進行匯報時,卻突然被半路衝出來的刺客給刺殺。
事情只發生在一瞬間,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大團長已經被那柄劍給刺穿,你永遠記得,他在即將嚥氣時,將騎士團印交付於你手中的模樣。
毫無不甘,只有惋惜。
相較於死者本人的灑脫,你卻總對他的死感到愧疚,因為那時替他護衛的人是你,對你來說,沒有守護好他,是你的失職。
但他卻在最後一刻,將象徵整個騎士團的團印交付於你,其中原因,當事者已無法說明,你只能永遠抱著悔恨,繼續完成他交付予你的任務。
隨著前大團長之死,各方人馬無不兵荒馬亂。無論是貴族們也好、商會的人也罷,眾人彷彿聞到血味的鯊魚般,立刻為了眼前的利益展開你爭我奪,大團長的屍骨未寒,他所建立起的典範,這些人轉身就將之棄如敝屣。
可悲大團長一世英明,最後不是死於戰場上,也不是安享天年,而是死於一名出於政治鬥爭而派來的、名不經傳的刺客手下。
這是多麼令人唏噓的結局啊。
直到大團長遭受刺殺身亡後,你才真正明白,這一路上走過的路,皆是由無數人的血和淚交織而成,且那其中蘊含的不只有敵人的血淚,也有自己人的。
因此你迷惘了很長一段時間。
過去你深知無名小卒僅是由成千上萬連名字都不被記載的人所共同構成,而你不甘做其中平庸的一部分,所以從你加入騎士團開始,就立志要成為核心成員,為國做出貢獻,目標無比明確。
記得當同期的由孝,問起你到底為何如此執著向上爬的時候,你毫不猶豫地告訴他:
「因為我是這個國家的一員,我以為海常而戰為傲。」
至今你都還記得,看著如此大言不慚宣言的自己,由孝露出何等目瞪口呆的神情。
那彷彿看到什麼稀世珍寶的誇張模樣,多少印證多年後前任大團長慘死時,以及你慘遭追殺時,他都對你說過的同一句話──
「你這傢伙,實在太過天真了啊。」
前路漫漫,曲折難行,你不知道自己還能夠走多遠,也不知道該前往何方。
過去驅使你前進的,是為國奉獻的使命感,前進的目標由總立於前方,彷彿不落之日的大團長帶領,好像只要跟隨在他身後,就能夠輕而易舉地走上你所期望的康莊大道般。
事實證明這樣的想法,也只是你不切實際的妄想罷了。
沒有不會落下的太陽,亦沒有永遠正確的道路。
此番認知是透過你曾經嚮往的目標死亡,才總算讓你認清,大團長令人惋惜的結局,不僅衝擊感立竿見影,情況嚴重到甚至讓你一度喪失對未來的所有規劃與想法。
過去種種,彷彿許久以前的美夢,如今當時追逐的目標,明確被交付於你時,「騎士團大團長」這個位置,卻仍沾著前人的鮮血,此等重責大任,加之自責與罪惡感,終於讓你明白過去的自己,有多麼天真。
就在你迷惘之際,將你導回正途的,卻是一個小小的孩子。
那個孩子有著金黃色的頭髮和金黃色的眼睛,該是醒目的外表,卻因為久未清潔和營養不良,而像隻被蒙上一層灰的老鼠一樣,髒兮兮灰溜溜,彷彿風吹就倒。
當被你發現的時候,他甚至在偷喝營火上煮剩的冷湯。
說真的,那湯根本沒剩下多少,連點像樣的料都不留,而且營火也已然熄滅,但他卻吃得飛快,彷彿怕被發現因此一口都喝不到,那拼命的模樣至今仍烙印在你心裡,直到現在依舊偶爾會想起。
畢竟那是他第一次出現在你的眼前,以一個過街老鼠的姿態,擔任起你在兵荒馬亂的繁雜日程中,唯一一點治癒的存在。
當諸如「為國家犧牲奉獻」這種曉以大義的理由,已經無法再支撐你前進的時候,為小老鼠送一餐晚飯,竟意外成為維繫你擔起整個騎士團重擔的主要理由。
開始時,你不否認是因為同情而出手相助,畢竟小動物跟小孩子,總是最能引燃人的同情心的兩種生物,而這個孩子顯然兩種特質兼具──至少在初遇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維持著弱不禁風的小老鼠般淒慘的模樣。
但隨著餵養的時間久了,你這才發現,比起為了國家的榮耀和百姓的幸福這種抽象概念,讓眼前的他飽餐一頓,所能得到的回饋更加直接且立即可見,這反而讓你又重新反思,過去你之所以加入騎士團的原因是否正確。
你想了又想,發現其實在成為大團長之後,你所做的一切,為的不過是希望能看見所有人都安居樂業,讓海常一直保持著幼有所長、老有所終,長治久安的模樣。
能讓你意識到這件事,對你能順利度過職掌騎士團初期的影響和幫助相當大,因此你也曾希望能報答他,想著是不是該把人接到身邊來就近照料。
無奈那段時間的你實在是太忙了,甫接管騎士團的事情、逐漸開始白熱化的戰爭……各種事情盤根錯節,光是處理這些事務性的事情,都讓你焦頭爛額,實在沒有其餘心力,去照顧一隻小老鼠。
因此你唯一能替他做的,只有為他留一碗湯、一塊麵包,還有一團火,讓他至少不挨餓、受凍。
這也是你在為這個國家盡心盡力、鞠躬盡瘁時,唯一出於私心而做的事情,也是驅使你在對未來迷惘而幾乎要放棄之時,支持著你繼續走下去的原因。
在很多年以後,你才知道當年你的舉手之勞,那些簡單的食物和那團火,竟成為那隻小老鼠賴以為生的一切,是拯救他生命的唯一希望。
那是在他亦成為你的「希望」之時,你不曾預料到的事情。
「契約」
雙方當事人基於意思表示合致而成立的法律行為
「湯很好喝。」
在某天夜裡,小老鼠突然從暗處鑽出,跑到在營火前休息的你的身邊一屁股坐下,同時這麼說道。
你沒想到他會直接出現在你面前,畢竟從你開始「餵養」他以來,你們幾乎不曾進行任何正面對話。
大概是因為剛見面時,你就把人給嚇壞了吧……
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天,你只是想嚇嚇他,沒想到對方卻信以為真,以為你會真的將他吃掉,因此日後他總在你發現他時,一溜煙地跑到不知道什麼地方躲起來。
這麼突如其來的直面對話,還是這段時間以來的第一次。
「那就好。」
你盡量放低了聲量,深怕又嚇跑他,但你的小心翼翼,換來的卻是他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
你不知道這時的他,是鼓起多麼大的勇氣,才敢出現在你的面前,甚至坐在你的身旁。
無怪乎他有這種想法,畢竟對他來說,你猶如神祇,是給予他生命與火的至高存在。
至少這一路上他跟在你的身邊,於暗處見證你經歷一場又一場的征戰,親眼所見你所有的付出與努力。
他人所見皆為你肩上增添的功績,唯獨他,見到的卻是你好了又傷、傷了又好的傷口。
每當他從遠處望著你拖著病痛的身軀,卻仍得穿起盔甲、坐上馬背,便心疼的無以復加。
他知道你的努力與付出,還有你給他留的每碗湯跟每塊麵包,那是他這段時間以來,賴以為生的所有。
因為整場戰爭已然進入白熱化的階段,日漸緊迫的糧食需求和從不間斷的戰報如雪花般飛來,作為你的信仰者,他看著你日漸消瘦的側臉,終於下定決心,希望能為你成為一個有用的人,而飛奔至你的身旁。
但他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瘦弱如他,你甚至只需要一隻手就能將他拎起,更何況這些日子以來,為他提供食物和庇護的也是你。
你在他身上付出的,對你來說或許微不足道,甚至在你看來可能太少,但對他來說,卻已經是不可多得的神的恩賜。
這些你卻從來都不曾知曉。
至少這些日子以來,他在你身邊如同一個影子,隱身在暗處,只比空氣的存在感高一點,很難讓人注意到,更別說是窺探他的內心想法。
但今天他卻自己主動現身來找你。
你想他大概想跟你說什麼,於是你沒有催促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火,等待他開口。
「……謝謝你。」
你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他道謝的對象是你,你看向他,卻意外見到他的正臉──這孩子幾乎不曾在你面前現身,你也沒時間把人抓來好好看過,直到距離如此接近,你這才第一次清楚看見他的模樣──端正的臉龐,金色的頭髮,還有──琥珀色的眼睛。
突如其來和你對上眼,似乎把他嚇了一跳,只見他下意識將視線轉開,你卻倏然伸出手,抓著他的下巴將他轉回正臉。
很顯然他沒有料到你會這麼做,身體的接觸似乎也讓他十分抗拒,你能感覺手指接觸處傳來的細微顫抖,令你有些心軟,卻沒有放手。
「道謝的時候,看著別人眼睛是對的。別怕。」
你在說完之後才將手放開,他卻沒有在你放手之後,再度將頭轉開。
你以為這話多少觸犯到他,畢竟對方看來是個孩子沒錯,卻被你劈頭教訓了一頓,肯定會有所不滿的──
你原先是這麼想的。
不料他卻睜大雙眼,毫不避諱地看向你,同時如此喃喃自語道:
「不是眼睛的關係嗎……」
「你的眼睛怎麼了嗎?」
你端詳著他的眼睛,的確是極少見的顏色,雖不像純正的黃金那麼炫目,卻有著琥珀般沉穩的氛圍,整體來說是很稀奇而且漂亮的眼睛。
你乍看之下並沒有發現那雙眼睛有何不妥,他卻在聽你這麼說之後,以比過去更加直接的視線看著你,直到此時,你才發現那雙眼睛內,彷彿承載千言萬語想對你訴說──
「我、我想要跟你一起上戰場!」
你沒想到他想對你說的,會是這個。
上戰場?
「像你這種小鬼,還是乖乖的待在城裡吧。」
當大家都對戰爭避之惟恐不及時,卻從一個身高甚至不到你胸口的小孩口中,說出想要上戰場這種充滿殺氣的話。
「我已經比之前來的高壯了,也可以做基本的一些雜事的!城裡最近都在說戰況很危急,我想幫你,我──」
他語速飛快的交代自己的現況,企圖以此反駁你的拒絕。但說是高壯,其實也只比以前多長幾兩肉罷了,要是真派這樣弱小的孩子上戰場,那是萬萬不可能。
但你卻在他話的後半段中,聽出他以拙劣的語言表達,也無法掩蓋的關心。
不是被自我實現的理想或是恨意給驅使,而是因為他想幫你。
只用些不成樣的食物,餵養出來的小子卻對你這麼死心塌地,令你感到既欣慰又心酸。
「如果只是想要上戰場去當炮灰,那可就免了。我不是為了讓你去送死而把你養大的。」
你將手放到他的頭上,雖然沒有經過打理,但他金黃色的髮跟你想像中一樣蓬鬆,於是你忍不住用力揉了揉。
「但我想幫忙!我能夠幫上忙的,你教我的話我會努力學的──」
「那可不行,好不容易養大的儲備糧要是就這樣死了,我不是虧大了嗎?」
「……咦?」
這個從和他甫見面就開過的玩笑,以昇級版的型態再度出現,他卻依舊信以為真,原先脹紅的臉一瞬間變得慘白,讓你察覺到他其實也只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會因為自己的想法而據理力爭,會因為你的拙劣玩笑而真實的擔心。
實在是有趣又令人心疼的小孩,看他嚇到臉都白了的模樣,你不忍再嚇他,連忙收回自己剛才的話。
「沒事,抱歉啊我是開玩笑的,不是真的要把你給吃了……啊啊!可惡!總之你別怕!」
不擅言詞的你這時忍不住懊悔自己的嘴拙,花言巧語半句不會就算了,連哄小孩都哄得這麼不好,說出來怕又要讓由孝他們給笑話了。
你怕光是嘴上說說無法取信於他,於是從懷中拿出你總會預備在身上的一些堅果,從袋中倒在手上遞給他,試圖賄賂他同時證明自己真的不愛吃人,只是個愛開無聊玩笑的善良雜食主義者。
他看起來仍心有餘悸,卻很乖巧的從你手上拿走幾顆堅果,動作輕巧,令你有種彷彿真的在餵老鼠的錯覺。
你們兩個就這麼沉默的並肩同坐,一起看著營火在眼前燃燒。
「即使你不讓我去,我也會跟著去的。」
最終沉默還是由他率先打破。
他將堅果放進嘴裡嚼碎,吃的仔細又小心,鼓起來的臉龐總算讓他看來有這年齡的孩子應有的模樣,就連嘴上也說著孩子氣十足的話。
話說到這個份上,你心知要是不認真處理,阻止他這個危險的想法,恐怕他還真的會說到做到。
玩笑歸玩笑,但要是這總算養胖了點的小老鼠,執意要跟著你上戰場,卻葬身於戰場上的話,面對這種結果,你可笑不出來。
「就算是這樣,你貿然跟我上戰場也幫不了什麼忙的,而且我還得花心思照顧你。」
你首先以最直觀的理由來說服他──要上戰場,得有足以保護自己的能力,但他顯然沒有。
當然,有這個心當然是好的,但沒有衡量自身情況而衝動行事,對大局也無濟於事,這個好意,你只能心領。
但對你的推辭,他顯然有所不滿。
直到方才,他都滿腔熱血欲被你當刀使,你卻一心只想將他往外推,推到不會受傷的地方。
可這又和過去有什麼不同呢?
你的傷依舊只增不減,對你來說他仍舊是需要保護的小老鼠,你們距離遙遠,他甚至連幫你包紮都做不到。
「可是我……」
我只想要幫你,能夠為你所用。
你沒有聽他說完,只是再度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然後繼續說了下去。
「既然想要幫忙的話,就先從後勤工作開始做起吧。我能夠教你的不多,說老實話,就連我自己也──不,沒事,那是我自己該解決的問題。但你既然想做,我能安排你進入騎士團,雖然並非正式的騎士實習生,只是先從雜事開始做起的內務職──這樣你可以接受嗎?」
他一臉絕望的神情看來實在太過悲壯,以致於你沒好意思賣關子太久,很快就揭曉對他接下來去處的安排。
他能去的地方很多,並不是非得要跟在你的身邊做事不可。從最基礎的後勤工作開始做起,對他來說或許是比較好的選擇。
「……當然!我很樂意,只要能幫上你的忙,我都願意,可是──」
他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但不巧的是這時候,有個不速之客意外駕到。
來人正是軍團長兼你的左右手──由孝。
「喔?這就是你說的小老鼠?」
不料他甫見你們兩個,劈頭就是這句話,讓你方才好不容易洗清的負面形象,一夕間再度歸位。
「……是我的錯,別這麼叫他,他有名字的。」
直到這開玩笑時提到的稱呼,直接被由孝給說出口,你才意識到這也是個糟糕的玩笑,畢竟在本人面前喊出如此失禮甚至有些輕蔑的稱呼,怎麼想都不妥。
但說到這個,你突然發現自己的確連他的名字都沒有問過,這可不妙!你連忙轉向他,企圖亡羊補牢挽救這個即將加入團中的新人,對騎士團的整體印象。
不可靠的大團長和愛開無聊玩笑的軍團長,沒有比這還要令人擔心的上司了吧。
「抱歉,別管他,所以你的名字是?」
「涼太,我叫涼太。」
他似乎不怎麼介意被稱為小老鼠,你不知道這是因為他曾被冠予更難聽的名字過,這種無傷大雅的調侃對他來說不痛不癢,反而有種被當作寵物的新奇感,更重要的是──你開口問了他的名字。
所以那些難聽的綽號和小老鼠都不算什麼了,對你來說,他也是個能以自己的名字、存在於你的生命之中的人了。
此番認知讓他的心情顯而易見的轉好,你卻以為是他輕易的妥協,又忍不住感慨這孩子到底是單純,甚至到了有點傻的地步,現在就開始擔心以後要是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涼太嗎?是個好名字。那麼我也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幸男,海常騎士團大團長。這傢伙是軍團長,叫由孝。」
你拍了拍站在一旁笑著的由孝的肩膀,順口也介紹了一番,卻發現雖然他沒說出口,但神情寫滿:你現在才問他名字會不會太晚?的調笑,讓你忍不住補上一拳。
「你好啊。」
在被揍了一拳後,他才安分的收起笑容,直起身子敬了個標準的禮。
「你先帶著這孩子,安排一個內勤的工作給他。」
「內勤?」
由孝越過你看向正好奇盯著你們談話的涼太,似乎對你的安排不怎麼滿意。
「怎麼?內勤應該還有缺才對?」
「不,沒事。團長大人說了算,那麼──歡迎入團啊。」
你看著由孝動作誇張的向涼太伸出手,似乎是想握手,涼太順從地伸出手輕輕和他一握,握完手,他的視線卻轉向了你。
「……別怕,這傢伙只是反應誇張了點,不是個壞人。」
你深怕由孝特立獨行的詭異行徑嚇到他落荒而逃,叨叨唸唸著替自家軍團長人格擔保,卻壓根兒沒想到他的猶豫不是因為害怕,而是──
「我還能見到你嗎?」
只見他邊說邊走到你的身旁,面色猶豫,手收在身體兩側抓著衣服,明顯是緊張的神色。
你單膝蹲了下來,讓視線與他平齊,直視著他,如此說道。
「你想見我的話,跟那傢伙說一聲吧,只要我在城內的話,隨時都可以。」
這回他沒有避開你的視線,親眼見證你對他許下的第一個諾言。
只見他在聽到你這麼說之後,琥珀色的眼眸瞬間閃閃發亮,看起來靈動了許多,搭配著那頭金髮和清秀的長相,要是好好養起來,以後怕是得風靡不少貴族小姐了,你不禁如此想到。
至此,你總算了卻一樁心願,成功網羅到這個孩子入團。你或許不能對他的未來負責,但你保證會為了打造能讓他平安成長的未來而努力。
「歡迎入團。」
你同樣朝他伸出手,這回沒有摸他的頭,而是平舉到他的眼前,等待他伸出手。
他先看了看你,然後放開緊抓著衣服的手,與你交握。
他的手瘦小卻溫暖,你將他握在掌心,悄悄於心中道了句感謝。
這次握手不僅象徵你對他的祝福,也順帶許下你沒有說出口的承諾。
「我會為了保護你和這個國家而戰」
你不知道與此同時,他也在心底悄悄許願。
「我希望能夠永遠待在你的身旁」
在某天夜裡,小老鼠突然從暗處鑽出,跑到在營火前休息的你的身邊一屁股坐下,同時這麼說道。
你沒想到他會直接出現在你面前,畢竟從你開始「餵養」他以來,你們幾乎不曾進行任何正面對話。
大概是因為剛見面時,你就把人給嚇壞了吧……
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天,你只是想嚇嚇他,沒想到對方卻信以為真,以為你會真的將他吃掉,因此日後他總在你發現他時,一溜煙地跑到不知道什麼地方躲起來。
這麼突如其來的直面對話,還是這段時間以來的第一次。
「那就好。」
你盡量放低了聲量,深怕又嚇跑他,但你的小心翼翼,換來的卻是他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
你不知道這時的他,是鼓起多麼大的勇氣,才敢出現在你的面前,甚至坐在你的身旁。
無怪乎他有這種想法,畢竟對他來說,你猶如神祇,是給予他生命與火的至高存在。
至少這一路上他跟在你的身邊,於暗處見證你經歷一場又一場的征戰,親眼所見你所有的付出與努力。
他人所見皆為你肩上增添的功績,唯獨他,見到的卻是你好了又傷、傷了又好的傷口。
每當他從遠處望著你拖著病痛的身軀,卻仍得穿起盔甲、坐上馬背,便心疼的無以復加。
他知道你的努力與付出,還有你給他留的每碗湯跟每塊麵包,那是他這段時間以來,賴以為生的所有。
因為整場戰爭已然進入白熱化的階段,日漸緊迫的糧食需求和從不間斷的戰報如雪花般飛來,作為你的信仰者,他看著你日漸消瘦的側臉,終於下定決心,希望能為你成為一個有用的人,而飛奔至你的身旁。
但他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瘦弱如他,你甚至只需要一隻手就能將他拎起,更何況這些日子以來,為他提供食物和庇護的也是你。
你在他身上付出的,對你來說或許微不足道,甚至在你看來可能太少,但對他來說,卻已經是不可多得的神的恩賜。
這些你卻從來都不曾知曉。
至少這些日子以來,他在你身邊如同一個影子,隱身在暗處,只比空氣的存在感高一點,很難讓人注意到,更別說是窺探他的內心想法。
但今天他卻自己主動現身來找你。
你想他大概想跟你說什麼,於是你沒有催促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火,等待他開口。
「……謝謝你。」
你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他道謝的對象是你,你看向他,卻意外見到他的正臉──這孩子幾乎不曾在你面前現身,你也沒時間把人抓來好好看過,直到距離如此接近,你這才第一次清楚看見他的模樣──端正的臉龐,金色的頭髮,還有──琥珀色的眼睛。
突如其來和你對上眼,似乎把他嚇了一跳,只見他下意識將視線轉開,你卻倏然伸出手,抓著他的下巴將他轉回正臉。
很顯然他沒有料到你會這麼做,身體的接觸似乎也讓他十分抗拒,你能感覺手指接觸處傳來的細微顫抖,令你有些心軟,卻沒有放手。
「道謝的時候,看著別人眼睛是對的。別怕。」
你在說完之後才將手放開,他卻沒有在你放手之後,再度將頭轉開。
你以為這話多少觸犯到他,畢竟對方看來是個孩子沒錯,卻被你劈頭教訓了一頓,肯定會有所不滿的──
你原先是這麼想的。
不料他卻睜大雙眼,毫不避諱地看向你,同時如此喃喃自語道:
「不是眼睛的關係嗎……」
「你的眼睛怎麼了嗎?」
你端詳著他的眼睛,的確是極少見的顏色,雖不像純正的黃金那麼炫目,卻有著琥珀般沉穩的氛圍,整體來說是很稀奇而且漂亮的眼睛。
你乍看之下並沒有發現那雙眼睛有何不妥,他卻在聽你這麼說之後,以比過去更加直接的視線看著你,直到此時,你才發現那雙眼睛內,彷彿承載千言萬語想對你訴說──
「我、我想要跟你一起上戰場!」
你沒想到他想對你說的,會是這個。
上戰場?
「像你這種小鬼,還是乖乖的待在城裡吧。」
當大家都對戰爭避之惟恐不及時,卻從一個身高甚至不到你胸口的小孩口中,說出想要上戰場這種充滿殺氣的話。
「我已經比之前來的高壯了,也可以做基本的一些雜事的!城裡最近都在說戰況很危急,我想幫你,我──」
他語速飛快的交代自己的現況,企圖以此反駁你的拒絕。但說是高壯,其實也只比以前多長幾兩肉罷了,要是真派這樣弱小的孩子上戰場,那是萬萬不可能。
但你卻在他話的後半段中,聽出他以拙劣的語言表達,也無法掩蓋的關心。
不是被自我實現的理想或是恨意給驅使,而是因為他想幫你。
只用些不成樣的食物,餵養出來的小子卻對你這麼死心塌地,令你感到既欣慰又心酸。
「如果只是想要上戰場去當炮灰,那可就免了。我不是為了讓你去送死而把你養大的。」
你將手放到他的頭上,雖然沒有經過打理,但他金黃色的髮跟你想像中一樣蓬鬆,於是你忍不住用力揉了揉。
「但我想幫忙!我能夠幫上忙的,你教我的話我會努力學的──」
「那可不行,好不容易養大的儲備糧要是就這樣死了,我不是虧大了嗎?」
「……咦?」
這個從和他甫見面就開過的玩笑,以昇級版的型態再度出現,他卻依舊信以為真,原先脹紅的臉一瞬間變得慘白,讓你察覺到他其實也只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會因為自己的想法而據理力爭,會因為你的拙劣玩笑而真實的擔心。
實在是有趣又令人心疼的小孩,看他嚇到臉都白了的模樣,你不忍再嚇他,連忙收回自己剛才的話。
「沒事,抱歉啊我是開玩笑的,不是真的要把你給吃了……啊啊!可惡!總之你別怕!」
不擅言詞的你這時忍不住懊悔自己的嘴拙,花言巧語半句不會就算了,連哄小孩都哄得這麼不好,說出來怕又要讓由孝他們給笑話了。
你怕光是嘴上說說無法取信於他,於是從懷中拿出你總會預備在身上的一些堅果,從袋中倒在手上遞給他,試圖賄賂他同時證明自己真的不愛吃人,只是個愛開無聊玩笑的善良雜食主義者。
他看起來仍心有餘悸,卻很乖巧的從你手上拿走幾顆堅果,動作輕巧,令你有種彷彿真的在餵老鼠的錯覺。
你們兩個就這麼沉默的並肩同坐,一起看著營火在眼前燃燒。
「即使你不讓我去,我也會跟著去的。」
最終沉默還是由他率先打破。
他將堅果放進嘴裡嚼碎,吃的仔細又小心,鼓起來的臉龐總算讓他看來有這年齡的孩子應有的模樣,就連嘴上也說著孩子氣十足的話。
話說到這個份上,你心知要是不認真處理,阻止他這個危險的想法,恐怕他還真的會說到做到。
玩笑歸玩笑,但要是這總算養胖了點的小老鼠,執意要跟著你上戰場,卻葬身於戰場上的話,面對這種結果,你可笑不出來。
「就算是這樣,你貿然跟我上戰場也幫不了什麼忙的,而且我還得花心思照顧你。」
你首先以最直觀的理由來說服他──要上戰場,得有足以保護自己的能力,但他顯然沒有。
當然,有這個心當然是好的,但沒有衡量自身情況而衝動行事,對大局也無濟於事,這個好意,你只能心領。
但對你的推辭,他顯然有所不滿。
直到方才,他都滿腔熱血欲被你當刀使,你卻一心只想將他往外推,推到不會受傷的地方。
可這又和過去有什麼不同呢?
你的傷依舊只增不減,對你來說他仍舊是需要保護的小老鼠,你們距離遙遠,他甚至連幫你包紮都做不到。
「可是我……」
我只想要幫你,能夠為你所用。
你沒有聽他說完,只是再度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然後繼續說了下去。
「既然想要幫忙的話,就先從後勤工作開始做起吧。我能夠教你的不多,說老實話,就連我自己也──不,沒事,那是我自己該解決的問題。但你既然想做,我能安排你進入騎士團,雖然並非正式的騎士實習生,只是先從雜事開始做起的內務職──這樣你可以接受嗎?」
他一臉絕望的神情看來實在太過悲壯,以致於你沒好意思賣關子太久,很快就揭曉對他接下來去處的安排。
他能去的地方很多,並不是非得要跟在你的身邊做事不可。從最基礎的後勤工作開始做起,對他來說或許是比較好的選擇。
「……當然!我很樂意,只要能幫上你的忙,我都願意,可是──」
他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但不巧的是這時候,有個不速之客意外駕到。
來人正是軍團長兼你的左右手──由孝。
「喔?這就是你說的小老鼠?」
不料他甫見你們兩個,劈頭就是這句話,讓你方才好不容易洗清的負面形象,一夕間再度歸位。
「……是我的錯,別這麼叫他,他有名字的。」
直到這開玩笑時提到的稱呼,直接被由孝給說出口,你才意識到這也是個糟糕的玩笑,畢竟在本人面前喊出如此失禮甚至有些輕蔑的稱呼,怎麼想都不妥。
但說到這個,你突然發現自己的確連他的名字都沒有問過,這可不妙!你連忙轉向他,企圖亡羊補牢挽救這個即將加入團中的新人,對騎士團的整體印象。
不可靠的大團長和愛開無聊玩笑的軍團長,沒有比這還要令人擔心的上司了吧。
「抱歉,別管他,所以你的名字是?」
「涼太,我叫涼太。」
他似乎不怎麼介意被稱為小老鼠,你不知道這是因為他曾被冠予更難聽的名字過,這種無傷大雅的調侃對他來說不痛不癢,反而有種被當作寵物的新奇感,更重要的是──你開口問了他的名字。
所以那些難聽的綽號和小老鼠都不算什麼了,對你來說,他也是個能以自己的名字、存在於你的生命之中的人了。
此番認知讓他的心情顯而易見的轉好,你卻以為是他輕易的妥協,又忍不住感慨這孩子到底是單純,甚至到了有點傻的地步,現在就開始擔心以後要是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涼太嗎?是個好名字。那麼我也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幸男,海常騎士團大團長。這傢伙是軍團長,叫由孝。」
你拍了拍站在一旁笑著的由孝的肩膀,順口也介紹了一番,卻發現雖然他沒說出口,但神情寫滿:你現在才問他名字會不會太晚?的調笑,讓你忍不住補上一拳。
「你好啊。」
在被揍了一拳後,他才安分的收起笑容,直起身子敬了個標準的禮。
「你先帶著這孩子,安排一個內勤的工作給他。」
「內勤?」
由孝越過你看向正好奇盯著你們談話的涼太,似乎對你的安排不怎麼滿意。
「怎麼?內勤應該還有缺才對?」
「不,沒事。團長大人說了算,那麼──歡迎入團啊。」
你看著由孝動作誇張的向涼太伸出手,似乎是想握手,涼太順從地伸出手輕輕和他一握,握完手,他的視線卻轉向了你。
「……別怕,這傢伙只是反應誇張了點,不是個壞人。」
你深怕由孝特立獨行的詭異行徑嚇到他落荒而逃,叨叨唸唸著替自家軍團長人格擔保,卻壓根兒沒想到他的猶豫不是因為害怕,而是──
「我還能見到你嗎?」
只見他邊說邊走到你的身旁,面色猶豫,手收在身體兩側抓著衣服,明顯是緊張的神色。
你單膝蹲了下來,讓視線與他平齊,直視著他,如此說道。
「你想見我的話,跟那傢伙說一聲吧,只要我在城內的話,隨時都可以。」
這回他沒有避開你的視線,親眼見證你對他許下的第一個諾言。
只見他在聽到你這麼說之後,琥珀色的眼眸瞬間閃閃發亮,看起來靈動了許多,搭配著那頭金髮和清秀的長相,要是好好養起來,以後怕是得風靡不少貴族小姐了,你不禁如此想到。
至此,你總算了卻一樁心願,成功網羅到這個孩子入團。你或許不能對他的未來負責,但你保證會為了打造能讓他平安成長的未來而努力。
「歡迎入團。」
你同樣朝他伸出手,這回沒有摸他的頭,而是平舉到他的眼前,等待他伸出手。
他先看了看你,然後放開緊抓著衣服的手,與你交握。
他的手瘦小卻溫暖,你將他握在掌心,悄悄於心中道了句感謝。
這次握手不僅象徵你對他的祝福,也順帶許下你沒有說出口的承諾。
「我會為了保護你和這個國家而戰」
你不知道與此同時,他也在心底悄悄許願。
「我希望能夠永遠待在你的身旁」
201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