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米油鹽
笠松幸男真正開始認真學習如何做菜,起因於黃瀨涼太的一場夢魘。
長時間工作加上進食時間不固定、營養不均衡,是多數藝人得共同面對的職業病,更別提偶爾還會有必須飛越各國拍攝的時差問題,更是容易生病的高危險群。
那次的情況正是這些因素總合在一起,又得到了天時(冬天)、地利(當時流感正橫行的日本)、人和(超時工作又沒按時吃東西,還因為剛回國仍有時差跟季節感失調所以只穿了一件薄長袖和一件普通的外套的黃瀨涼太)的狀況下,就連鮮少生病、基礎體質不錯的黃瀨也中箭落馬,在好不容易回到日本後,同時得到了胃潰瘍以及腸胃型的流行性感冒。
日後再回想當時慘況,黃瀨只能用「慘絕人寰」和「痛不欲生」八個字形容。
不只上吐下瀉不說,持續高燒讓他連好好休息都做不到,睡睡醒醒間他唯一的印象就只有吐,還有一直在他身邊悉心照顧的笠松模糊的身影。
這樣的狀況維持了好幾天,黃瀨才終於康復,而直到狀況稍微好轉了一點,黃瀨才知道笠松是請了假來照顧他的。
知道真相後,黃瀨頓時感到無地自容起來。
自己到底在幹什麼,不只沒把自己照顧好,還害笠松得費心照顧他,露出一臉擔心的模樣。
臥病在床的時候光覺得難受沒什麼餘力去想這些,然而好轉後心痛跟罪惡感卻撲面而來,讓黃瀨幾乎無法招架。
不過當他用眼眶含淚、幾乎哭出來的顫抖聲線想跟笠松道歉的時候,換來的卻是他最熟悉的敲頭。
「道什麼歉,生病的人就乖乖養病,少在那邊自己演悲情戲。我先警告你,要是這個周末再不好起來,下個禮拜就哪裡也別去,給我乖乖待在家裡養病!」
笠松嚴厲的一席話,瞬間讓黃瀨想哭的心情全失,連忙出聲抗議。
「怎、怎麼這樣!不是說好要一起去泡溫泉的!排了好久才總算調到一起休假的時間啊!」
就算被病魔纏身,虛弱的幾乎下不了床的黃瀨,一提到攸關跟笠松去溫泉渡假的大事,倒像是刻在腦子裡般,記得牢牢的。
這可是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休假!而且還是兩個人能夠共同出遊的休假!怎麼能夠錯過這大好機會!
於是,被笠松這激將法一激,原先病懨懨的黃瀨奇蹟似的順利在幾天之內就痊癒,讓笠松不僅對他超人般的回復力咋舌,也震驚於他如此執著這次旅行。
※
總之,黃瀨的病是好了,但以此為契機,從那之後,原先擅長日式料理的笠松,為了兩個人的身體健康著想,才從簡單又重口味的菜單,轉往研究注重健康跟營養均衡的家常菜。
其實早年笠松是挺排斥進廚房做菜這件事的。就像他的個性一樣,太繁複的料理總是讓他覺得麻煩,料理手法甚至被黃瀨形容成「男子漢料理」,他本人倒是不以為意。
但隨著年歲增長,隨便做些家常菜拼拼湊湊就是一餐的情形,已經不適用於兩個人的年齡和胃了。
不過這一鑽研可不得了,笠松的個性本來就是事必躬親、一栽進去就會貫徹到底的類型,從最開始單純的注重營養跟健康開始,很快的,笠松便開始覺得單有營養似乎不太夠,吃飯果然還是得注重口感,也因為這樣,連帶受惠的黃瀨理所當然成為第一、也是唯一一名試吃者。
剛開始當然多少會有失敗作,不過一想到這是笠松親手做的,就算是燒焦的魚,黃瀨也能吃得津津有味,更別說後來當笠松的料理技能熟能生巧後,更是把黃瀨的胃口養大,每天都在期待著晚餐要吃些什麼。
雖然黃瀨對此樂見其成,畢竟回家就能大啖美食還能看到笠松穿著圍裙為自己做菜的樣子,可謂大飽眼福跟口福。但沒過多久黃瀨就發現他的體重似乎有直線飆升的傾向,原先削尖的下巴也開始出現過去不曾有的贅肉。
一開始黃瀨還說服自己這是錯覺,但直到某天接連被化妝師、攝影師、經紀人都說了一句:「你是不是變胖了?」黃瀨才在洗完澡後戰戰兢兢地站上體重計,然後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原先已經洗完澡躺在床上看書的笠松,聽聞黃瀨異常淒厲的慘叫,嚇到從床上彈起來,跟也被吵醒的kiki還有涼一起三步併兩步的趕往浴室。
不料原以為會在浴室看到什麼慘狀的笠松趕到浴室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全裸站在體重計上面用雙手遮著臉的黃瀨。
「……你在幹嘛。」
笠松覺得剛才這一鬧讓他有些脫力。
「學、學長嗚嗚嗚嗚嗚──」
黃瀨全裸的帶著眼淚和鼻涕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蹭到笠松身旁一把將他抱住,脫口而出的是:
「我變胖了啦嗚嗚嗚嗚嗚──」
※
不絕於耳的哭聲在笠松耳邊迴盪,直到他一拳揍向黃瀨的肚子,他才抽抽搭搭的放開笠松。
看著黃瀨一臉世界末日般可憐兮兮的模樣,笠松只覺得他又在大驚小怪,一問之下原委更讓笠松忍不住高聲大喊:
「變胖了又怎麼樣!你是女生嗎!」
「要拍片又要拍照,胖了不好看啦!而且胖了不好看會被討厭啦!」
「被『誰』討厭?」
「……學長不會討厭我嗎?」
黃瀨伴隨著嗚咽的小心翼翼確認,換得的是笠松嘆了口氣的回答。
「我養出來的哪可能會討厭你啊,而且根本是你之前太瘦了。」
笠松伸出手捏了捏黃瀨的臉頰,不錯,捏起來的確比以前來的有肉,不過笠松可說是造成這團肉的罪魁禍首,因此他怎麼可能會因為這樣就討厭他呢?
「可是……胖也要練成肌肉才行啊,但最近通告太滿都沒時間運動,假日也不能去打球……」
聽到笠松的回應,黃瀨總算放下懸著的心。太好了,學長不討厭自己就好。
但就算如此,藝人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尤其他最近剛接了部新戲,角色設定正好是職業籃球員,哪有身材走樣的籃球員呢!搞不好自己會因為太胖而跳不起來,無法灌籃怎麼辦!
腦中盤旋的盡是這些負面的內容,讓黃瀨只能抱著頭啊啊啊的慘叫起來。
不料笠松的一席話卻讓黃瀨立刻從絕望的深淵中被拯救出來。
「你來海常吧。」
「咦?」
黃瀨總算抬起頭來看向笠松,他的學長還是一眼游刃有餘、穩操勝券的模樣,彷彿早就想好對策了一樣。
「當OB指導?跟公司談談看是不是能用這個來當宣傳或者是什麼的,我這邊也可以去跟學校說看看。」
笠松提出此法可說是一舉兩得,如果是以明星「黃瀨涼太」的身分,到高中打球跟指導似乎有點奇怪,不過如果是以「前校隊隊長兼王牌」的頭銜回去,就顯得天經地義了。
「好主意欸!學長好聰明!我明天立刻去跟經紀人說!」
「喔,這麼久沒打球了,跟得上嗎?」
揉了揉再度衝上來抱住自己的黃瀨的金髮,笠松的語氣帶著笑。
「當然沒問題!論體力我可是很有自信的!這點學長不是很清楚嗎?」
黃瀨的笑容有種微妙的得意,讓笠松瞬間意識到頂在自己身上的硬物是什麼。
「……把衣服穿上。」
「等等就要脫了為什麼還要穿嘛!」
「等……我可沒說要做!而且不要在這種地方發情!」
「那我們去床上吧。」
※
後來兩個人理所當然的又一起洗了一次澡。
被黃瀨再三確認「即使他的腹肌稍微有點消退,依然還是會愛他」的發言煩的受不了的笠松,最後只好祭出「如果你沒辦法跟上訓練和動作不夠確實的話,晚餐就得開始吃減肥餐跟睡一個月的客房」的最後通牒,讓黃瀨嘴上雖然心不甘情不願的大喊「不給我吃學長做的飯我會餓死的!還有一個月睡客房太殘忍了我怎麼能忍受一個月身邊沒有學長!」,但鬥志卻明顯被點燃。
隔天黃瀨立刻就跟經紀人說了笠松的提議,多方考量跟評估之後,公司方面認為這個提案一來有宣傳功效,二來在新戲開拍前,的確得讓黃瀨好好鍛鍊身體,因此這個提案立刻被通過。
至於笠松那邊呢?
站在學校的立場,有免費的當紅藝人能配合宣傳,對學校的招生來說當然是再好不過。對籃球社來說,當年帶著球隊奪冠的知名校友兼「奇蹟的世代」這響亮頭銜的黃瀨涼太要返校指導,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更是讓社員全都興奮不已。
當然,興奮的不只有籃球社的社員,這個消息一出,不僅全校女生為之瘋狂,更連其他學校都有黃瀨的粉絲前往探聽消息,可見黃瀨的人氣之高,令人咋舌。
這個美其名是「前OB:黃瀨涼太返校指導」,實際名稱應該是「黃瀨涼太健身計畫」的活動,為期一個月,由當紅影星黃瀨涼太親自參與,就在眾所矚目的情況下,如火如荼的展開。
為了讓活動順利進行,海常校方甚至拿出「非校內人士請勿進入」的規定當擋箭牌,嚴禁無關閒雜人等干擾訓練,至於校內的學生,本來籃球隊專屬的體育館也是限制非籃球社社員禁止進入,但礙於太多學生群起抗議,最後笠松只能做出小幅度的讓步,讓黃瀨在訓練的最後一天進行表演賽,這才平息眾怒。
「真是的,你是來訓練,不是來表演的啊。」
為了黃瀨要來這件事情,笠松不只得安排訓練內容,更因為額外增加的表演賽而忙得焦頭爛額,讓他一回到家就累癱在沙發上,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
「抱歉,都是因為我……」
黃瀨看著笠松眼下明顯的黑眼圈,感到十分抱歉。
「不是因為你啦,不過有些粉絲真的很恐怖啊……」
笠松想起今天中午走在學校走廊被一群女學生半路攔截,希望他可以增加練習賽的觀看人數這件事,仍然餘悸猶存。
「咦?學長被怎麼樣了嗎!」
「不,是沒有被怎麼樣啦,但是……」
這根本就是精神攻擊。
笠松不知道第幾次走在被半路攔下,都是為了那場表演賽的事情。為此他簡直不勝其擾,卻也只能告訴學生:「我知道,但目前都還在研議,請大家稍安勿躁。」
有感於這樣的盛況,笠松徵詢各方意見,苦思許久,最後拍板定案的入場資格如下:
「既然各位這麼想看黃瀨涼太打球的英姿,想必一定也很喜歡籃球對吧?入場資格是三步上籃跟一分鐘定點投籃的進籃數,取前五百名!」
這個消息一出,很快的,海常高校校內旋即興起一股籃球練習旋風,無論是體育課或者是下課後,每個人都積極的在練習投籃跟基本動作。
雖然成功推廣了籃球,但是笠松的心情豈止複雜能夠形容。
「抱歉啊,好像把你賣了一樣。」
「欸?不會喔。能夠讓大家喜歡上籃球,我很榮幸。」
黃瀨笑著隨手投出一顆球,空心進洞。
※
訓練的過程十分順利,海常籃球隊的隊員們對黃瀨的態度,也從一開始的敬畏和崇拜,轉為打成一片的友好態度。
剛開始訓練的確有些吃力,畢竟這種高強度的體能練習離黃瀨已經很遠很遠了。
但隨著訓練時間加長,搭配上笠松幫他特別設計的練習表,按表操課的訓練讓黃瀨漸漸能夠找回手感,也讓他不自覺想起當年高中的青春歲月。
真是懷念啊,在這個球場打球的日子。
運球跟球鞋摩擦地板發出的聲響、球反彈的手感、還有……笠松高聲的指示聲。
時光好像靜止、不,是倒退了一樣。
只不過即使一切都這麼熟悉,好像還是……少了點什麼啊。
黃瀨抱著球閉上眼睛。
他從沒有忘記過在海常的那個夏天、那一年、那三年的時間。
在那個夏天,賽前誇下海口的他卻輸得一敗塗地,但笠松沒有責罵他,只是撐起他的身體,告訴他:
「這筆帳,要在冬天討回來。」
在那一年,他們最終還是止於四強,黃瀨永遠記得他的體力透支,幾乎站都站不穩,笠松還是撐著他,然後拍了拍他的頭,告訴他:
「你要帶著海常,走向更高更遠的地方。」
在那三年,黃瀨一直謹記著笠松的那句話,然後依約帶著海常,前進到他們當時無法觸及的地方,抱著冠軍獎杯,以「海常的黃瀨涼太」的身份,去見笠松和他的學長們。
「你是要發呆到什麼時候啊,笨蛋!」
笠松的怒斥伴隨一記飛踹,這才讓兀自沉浸在回憶中的黃瀨回過神來。
「就是啊,上次說好要介紹給我的美女模特兒的電話呢?這學弟怎麼當的。」
「森山學長,請別在學弟面前做不良示範。」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好懷(念)啊!籃板!海常籃球(館)!啊!是隊(長)!還有黃瀨!」
「好了好了,早川你太興奮了。」
咦,是他訓練過頭,熱到中暑了嗎?為什麼好像看到學長們出現在球場……?
然後黃瀨想起來了,想起每當他問到表演賽自己的對手是誰、隊友又是誰的這個問題的時候,笠松就會以「秘密」來迴避,同時揚起一個神祕的笑容,讓黃瀨就算內心有再多狐疑也只能專注在訓練上,畢竟要是沒做完今天的訓練,他將面對的是減肥餐跟睡客房的雙重酷刑,讓他發誓再怎麼樣困難的訓練,都得熬過去。也因此,直到表演賽開場前的現在,他都不知道等等的表演賽到底要怎麼進行。
而現在笠松臉上的表情,不正是每次開他玩笑後,必會出現的「得逞了」的表情嗎?
「還愣在這幹嘛,等等表演賽就要開始了,還不快點開始熱身!」
「等、等等等等!學長,這該不會是……」
「就是你想的那樣啊,王牌大人。為了你,我們可都拖著一把老骨頭來練習,可不能給我們漏氣啊!」
「森山學(長)之前不是說是為了女孩(子)嗎!怎麼嗚喔……」
早川的大嗓門很快就被十分會察言觀色的中村給蓋住,這種話還是留在慶功宴再說,免得被學弟還有觀眾們誤會海常的學長們都不太正經。
「學長……你們……!」
雖然平時總是一起胡鬧,但在關鍵的時刻,學長們總是願意對他伸出援手、兩肋插刀,再度體會到這個事實的黃瀨,被感動的熱淚盈眶。
「笨蛋,要哭也不准現在哭,等等還要上場打球啊,讓你的粉絲們好好瞧瞧你的球技吧,王牌。」
※
「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還能夠一起組圓陣啊。」
「是啊。對了,笠松你怎麼還是這麼矮啊。」
「住嘴!」
「唉不要惱羞成怒嘛,會痛、就說會痛啦!」
「誰叫你欠揍!」
「森山學長不要一直對學長動手動腳的啦!」
「唉呦,你哪隻眼睛看到是我對他動手動腳的?但這種程度就吃醋,你也太……」
「注意!」
笠松忍無可忍的口令,總算堵上要從閒聊變成吵架的兩人的嘴,這充滿魄力的一聲也讓全部人都集中了精神。
「雖然對手是年輕人,體力一定比不上他們,但精神力跟技巧方面我們可不能輸人,讓他們見識一下學長們的魄力!」
「是!」
當年的先發陣容再度聚首,圍成一圈,肩並著肩,上下一心,目標一致,就像那時一樣,背著海常的背號,昂首闊步,站上球場。
※
表演賽理所當然的大成功。
退役學長隊v.s現役海常隊,雖然多年沒碰球,生疏了不少,體能也比不上青少年,但表演賽畢竟還是以表演為重,事前當然有先套好。
不過,就跟學生時代一樣,總是有人愛脫稿演出,像是……
在小堀滴水不漏的協防中,黃瀨成功切入,並在三分線外逮到對方一個空檔,立刻出手。動作乾淨俐落,卻在把球投出去的時候,失手滑了一下,眼看球在空中劃過漂亮的拋物線,到了籃框旁卻打到籃框,似乎就要滑出去,早川見狀隨即閃過防守起跳補上,灌進籃框,得分。
「好險啊,黃瀨!」
「謝謝學長!」
這一球救的即時,場邊立刻報以如雷掌聲。
原以為黃瀨這個失誤只是一時疏忽,不料下一球卻也出了狀況。
持球的黃瀨環顧四周,看到森山那邊有空檔立刻就把球傳了出去。
「森山學長!」
臨危受命的森山賽前雖然滿口胡話,在球場上還是全神貫注,當然,出手的姿勢跟高中時一樣,還是很奇怪,但是這球也跟當時一樣,順利進籃。
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眼看時間即將進入倒數計時,這節就快結束,又是黃瀨持球,五、四、三……原以為黃瀨會直接出手灌籃,但人在籃下的他卻一個假動作閃過防守,傳球給身後的笠松。
這一傳來的突然,不只讓場邊傳來驚呼,連隊友們也嚇了一跳,但笠松不愧是笠松,接到球後迅速使出他招牌的急停轉身跳投,順利在哨音響起的同時進球。
中場休息的哨音一響,到場邊集合的每個人都大汗淋漓。
「黃瀨!就說了這是你的表演賽,學弟們會讓你過的,球拿到直接出手就行了,不用傳出去啊。」
笠松壓低聲音的耳語換得眾人一齊點頭,剛剛很多球明明黃瀨自己出手也可以順利進球,為什麼還要傳給他們啊!
「可是……有學長們在的話,忍不住就會想傳出去啊……」
黃瀨不好意思的拿毛巾擦了擦滴下的汗水,雖然開場前他就接到不需要手下留情的指示,可是一上場看到學長們有空檔,他就會忍不住把球傳出去。
聽到黃瀨的理由,幾個人面面相覷,然後十分有默契的一起伸出手,揉亂他依舊耀眼的金髮。
「咦、欸學長這是……好癢喔哈哈哈。」
被圍在中間的黃瀨不太了解眾學長們突如其來的行為代表的意思,不過大概是稱讚吧……而且都這麼大了還被摸頭,總覺得有種不好意思,卻又開心的感覺。
結果一場表演賽主角黃瀨反而讓他們各個都出盡了風頭,這點倒是始料未及。不過……反正打得很盡興、觀客們的反應也十分不錯,有達到宣傳的功效就行了。
在後來的慶功宴中,眾人邊喝酒邊回憶當年那些青春的點點滴滴,在海常的日子如此歷歷在目,讓人難以忘懷。
那一晚,慶功宴直到深夜,眾人都不肯散去。
※
表演賽跟訓練都圓滿結束後,這次活動可說是讓黃瀨、海常跟經濟公司三方都名利雙收。
鍛鍊過後的黃瀨,肌肉線條更加精實,體力也比以前更好,加上這前置的宣傳大成功,讓新戲還沒開拍就未演先轟動,播出後,收視率不用說更是一路長紅,穩坐收視冠軍。
當然黃瀨要忙的不只拍戲,同時得兼顧宣傳、廣告拍攝、公益活動……等等,更是讓他忙的分身乏術,每天回家都累慘。
這下就算擁有超強的體力和敬業的精神力,身體也會被弄垮的。
因此,在接到黃瀨用有氣無力的聲音告訴他:「總算脫離了宣傳期,今天能回家好好休息」的電話後,笠松就決定要做一頓大餐犒賞他近來的辛勞。
「學長我好累喔。」
癱在沙發上動也不動的黃瀨,完全沒有平常在廣告和戲劇中的帥氣,渾身散發的只有疲憊和頹喪的氛圍。
「辛苦你了。」
笠松當然看不慣總是閃閃發亮的他累成這樣,嘆了口氣在他旁邊坐下,口頭給他打氣兼鼓勵後,黃瀨立刻自動自發的扭著身體躺上笠松的大腿。
如果是平常的話,笠松會嫌熱還有重,然後直接推開他,但今天不一樣。
因為是久違的撒嬌時間,所以大腿枕這種程度的親密行為是會被默許的。
果然,笠松雖然不自在的動了一下,但沒有推開他的意思,只是輕輕的拍了拍他的頭。
「嗚、親親我嘛,還有抱抱跟摸頭。」
黃瀨查覺到有機可乘,立刻變本加厲的提出要求,私毫不害臊。
「真是的……」
年紀越大,笠松反而越難以抵抗黃瀨的撒嬌,尤其在看到他這麼累的情況下。
所以笠松當然送上了黃瀨要求的抱抱還有摸頭,最後是吻。
一開始只是簡單的雙唇相疊,不料笠松一個閃神想著等下要做的菜單,黃瀨立刻趁虛而入,這時的氣氛,就有那麼點一觸即發的味道。
當然這種情形可說是天雷勾動地火,畢竟他們都太久沒有好好感受彼此,一碰觸到對方,就像失速一樣停不下來,誰也不肯退開。
從最初淺嚐即止,到唇舌糾纏不休,當氣氛已經開始走向擦槍走火的時候,笠松卻硬生生結束了這個吻,喘著氣推開黃瀨拉出一點距離,以免再度引火自焚。
「為什麼?學長不想要?」
有些訝異會被推開的黃瀨躺回笠松的大腿上,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金黃色的眼眸飽含明顯情欲,視線直直鎖定著笠松。顯而易見的,要是他不滿意笠松給的答案,接下來可就不會只有親吻這麼簡單。
「等等要去超市買晚餐的材料,你別現在來搗亂,不然晚餐沒得吃別怪我。」
這麼久沒見到黃瀨,說不想要當然是騙人的,因此笠松沒有否認,只是實話實說的把晚餐搬出來當擋箭牌,這再正直不過的理由,讓黃瀨感到有點挫敗。
晚餐和幸男之間,孰重孰輕,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嗎?
……雖然他想這麼說,但一想到笠松做的菜,黃瀨還是吞了口口水,糟糕,光想就覺得有點餓……不行不行,怎麼能這麼容易就被說服!
秉持著到嘴邊的肉,不吃白不吃的心態,黃瀨還是不放棄,試圖要說服笠松。
「可是我現在比較想吃學長……」
「但我現在比較想好好餵飽你。」
笠松這話可不含任何鹹濕成分,而是正直無比的平鋪直敘。
知道黃瀨最近忙於宣傳,三餐都不正常,休息時間也不夠,前段時間好不容易練出來的肌肉都被消耗殆盡,讓他看起來瘦的不太健康,也讓笠松看在眼裡十分心疼。
好吧,既然笠松都這麼說了,他能不從嗎?
「……不然,我們一起去逛超市吧!」
方才縈繞的旖旎氣氛,瞬間一掃而空。
※
大明星不為拍戲卻自然無比的出現在超級市場內,本身就是有點奇妙的狀況,再加上推著一台推車的居家模樣,更是加深了不真實的感覺。
但就算推著的只是再平凡不過的超市手推車,黃瀨不愧是明星,還是能推的有模有樣,活像在走時尚伸展台一般,十分搶眼。
只是這讓走在一旁,推著另一部車的笠松看在眼裡,只能用裝模作樣四個字來形容。
「喂,在超市戴墨鏡跟帽子也太過火啦!」
雖然兩個人為了避嫌而分頭行動,由笠松先出門到超市,黃瀨隨後跟上。但是當笠松看到黃瀨戴著墨鏡跟帽子,推著手推車出現在他的眼前打招呼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吐槽。
「咦,可是不戴帽子跟墨鏡的話,會引起騷動的……」
「廢話,所以就叫你戴眼鏡跟普通的鴨舌帽就好了啊!」
「原來問題是墨鏡嗎!」
黃瀨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在室內戴墨鏡實在太過引人注目,不過為時已晚,現在哪裡去生一副平光眼鏡出來?笠松也只能嘆口氣,擺了擺手讓他別多想,這次就當經驗,下次別再忘記。
會造成這種奇妙的小失誤,無非證明黃瀨對超級市場這個場所,是相當陌生的。
過去在學時期,他倒時常跟笠松一起逛超市採買日常用品。但自從大學畢業,正式進入演藝圈後,逛超級市場的機會就趨近於零。
畢竟近年來他的知名度逐年攀升,如此光明正大的來逛超市一來太過顯眼,搞不好會給店家添麻煩,二來即使有假裝巧遇的前提在,但要是太常和笠松一起出現在公開場合,搞不好還是會被狗仔察覺其中有異。
他耗費如此大的心力,就是為了確保笠松跟他們的家不被外界干擾,因此他是不會允許這樣的把柄被人抓到的。
但是距離上次一起逛超市,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了啊。就連並肩挑選商品這樣平凡的日常,也離他們好遠的感覺,讓黃瀨有些感慨。
為了降低被粉絲們鎖定住所的風險,他們挑了間離住家較遠也較大的超市進行採購。
長期掌管家中冰箱的笠松,對挑菜、採買早就是得心應手,趁著黃瀨還沒來之前,車內就已經堆滿物品,內容物不外乎生鮮蔬菜水果,還有日常生活用品……等等。
但黃瀨卻對笠松選購的商品有不少意見。
「咦──不要啦我不想吃紅蘿蔔,還有芹菜也好臭喔……對了學長我要買巧克力!果凍!雷根糖!洋芋片!啊還有啤酒跟咖啡!」
看著推車中的東西,黃瀨首先就抱怨起笠松挑的菜,順便從貨架上追加一堆零食。但笠松怎麼可能因為他的挑嘴,就放棄營養均衡,因此抗議駁回,黃瀨討厭吃的菜,一樣都沒被放回去。
反倒是看看黃瀨的推車中的東西……
「不准偏食!還有零食買太多了!」
整車都是零食未免也太誇張!他可不想再看到黃瀨哭著說「自己又胖了」,到時候他可不會心軟,一定立刻送上減肥餐跟瘦身計畫伺候。
「咦──可是──」
「沒有可是,你不是才剛瘦下來嗎?不要立刻又胖到得節食!」
前車之鑑,歷歷在目,黃瀨卻像沒學乖一樣又準備重蹈覆轍,如果是在家裡,笠松肯定不只口頭警告,而是直接拿拳頭問候他。
「我才不會!因為……學長不是喜歡吃這個嗎,所以……」
「……最近我也胖了嘛。」
這讓笠松大感驚訝的理由反而使他不知該如何接話,只能臨時搬出這個彆腳的理由來掩飾尷尬。
「才沒有,學長一直都太瘦了啦,抱起來都是骨頭!」
「說話太大聲了。」
「可是我是說真的啦!學長最近工作太忙了吧,都沒有按時吃飯……到時候又會胃痛了啦……」
經笠松一說,黃瀨這才壓低音量,小聲卻嚴肅的透露他的擔憂。
其實最近不只黃瀨忙,笠松也為了期末教學評鑑忙的不可開交。雖然教師的工作時間固定、工時也沒有藝人那麼長,但是學校的事務工作一多起來,只能用地獄來形容。
「比某個得腸胃炎的人好,而且我只有最近比較忙啦……」
雖然黃瀨的擔心讓笠松十分感動,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反唇相譏,無非是希望黃瀨忙碌之餘別忘記照顧自己的身體。
畢竟笠松的工作忙也只是一時,但是黃瀨的工作性質忙起來可說是昏天黑地,日夜顛倒,前段時間正逢宣傳期,他更是連飯都沒時間好好吃,導致罹患腸胃炎的事情,笠松可還沒忘記。
「腸胃炎早就好了啦!不過學長要忙到什麼時候呢?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一起吃飯了啊……」
當然黃瀨自己的確忙,但是宣傳期總算結束,他好不容易得到一個禮拜的假期,偏偏這時卡到學校的期末,根據往年經驗,笠松光忙工作的事情都忙不過來了,一想到這得來不易的假期,搞不好只能自己一個人無聊的在家跟涼還有kiki一起玩,黃瀨就忍不住唉聲嘆氣。
「就說快結束……」
「請問……是黃瀨涼太先生嗎?」
一道女聲在此時介入兩人之間,聽到這熟悉的開場,兩人立刻閉上嘴,默契十足的對看一眼,意思是分頭行動。等笠松不著痕跡的推著手推車向前走遠,黃瀨才換上業務用的笑容回答。
「啊,是的,我就是。」
「一直以來都很喜歡您,請問可以……」
直到笠松覺得走得夠遠了,才停下站在遠處聽著攔下黃瀨的女生控制不住的高亢嗓音和激動的情緒。
這幾年黃瀨的知名度隨著他的演技精進而水漲船高,即使穿戴墨鏡跟帽子這樣嚴密的防範,在路上被粉絲認出來的情況仍有增無減。
笠松倒是挺樂見這樣的發展。
常在路上被認出來,就代表黃瀨的知名度有所提升,對於一個藝人來說,當然是好的。
不過這也就代表他們的戀情必須耗費更大的心神去隱瞞。
像這樣假裝在超市巧遇,一起出來買菜的情況也只能偶一為之,免得被那些隨時虎視眈眈的狗仔們抓到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雖然跟戀人一起逛個超市都得費盡心思,躲躲藏藏、不能見光的戀情聽來也有些窩囊,不過──管他的,反正出門在外是一回事,在家又是另一回事。這幾年下來,笠松早就習慣了。
在家裡,黃瀨是十足十的黏人蟲兼跟屁蟲,就愛跟在笠松身後,甩也甩不開。一本雜誌硬是要抱著自己一起看,連坐在沙發上看個電視,都堅持要躺在他大腿上,完全不在乎過熱,或者是產生自己搶了kiki的位置的自覺。
不過只要出門在外,黃瀨一定都會嚴守距離,保持著「學長與學弟」、「前輩與後輩」的界線,應對態度切換自如,每每都讓笠松看在眼裡,十分佩服。
當然,對必須在外跟笠松保持著界線這件事,黃瀨總像對他心有虧欠一樣,在家中不僅一再使用甜言蜜語攻擊,更像是為了彌補他一般,不遺餘力的撒嬌、討抱,讓笠松只能用不勝其擾來形容。
某次,終於忍無可忍的笠松還是忍不住跟黃瀨攤牌,告訴他其實大可不必這麼想。因為無論是他對黃瀨,或者是黃瀨對他,他們彼此之間的信任,不是早就不言可喻了嗎?
「而且要是你要變心,幹嘛還瞞的這麼累,我們早就分手了。」
光靠此寥寥數句,笠松就成功換得黃瀨的學長好帥,跟飛撲上來的壓制。雖然覺得他的反應過於誇張,不過笠松還是嘆了口氣,選擇摸摸黃瀨的頭,表示安撫。
或許不像黃瀨,總會用誇張的反應來表現自己的感情,但笠松的這番話並不是場面話,而是打從心底這麼想。
就像黃瀨那時對自己說的,如果他是因為意亂情迷而一時沖昏頭、或者是出於憧憬而產生戀愛的錯覺的話,兩人的戀情早該破局,而不是一直持續交往至今。
雖然早年笠松仍會不時懷疑黃瀨總掛在嘴邊的「喜歡」和「愛」究竟是真是假,但事後想想,這真的是非常傷人的想法。
畢竟笠松比誰都清楚黃瀨的認真絕非嘴上說說,然而他卻報以傷人的質疑,那無疑的讓黃瀨感到難過了吧。
而笠松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讓黃瀨傷心。
所以在他們不知道第幾次為這件事大吵一架之後,過去總在這個問題上下意識的逃避的笠松,總算一咬牙,揪著黃瀨的領子問他:
「黃瀨涼太,你愛我嗎?」
「我愛你。」
然後他們得到彼此的海誓山盟和吻,還有從此之後的廝守終生。
2013/07/29 笠松幸男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