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の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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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這一路上多奇遇到的人,或多或少都對他產生了影響,無論好壞,都成為了他回憶中的一部分,他將好的回憶妥善收藏,將不好的回憶作為警惕,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遇到羅伊與伊凡。
一再的面臨別離與死亡,本該讓多奇放棄去相信自己會在一個團隊中待上一輩子,畢竟「永遠」一詞實在過於虛幻,在經歷過這麼多之後,他應該最清楚不過。
但他卻依舊明知故犯,無法停止去追尋,希冀能夠在某處找到一個屬於他的歸宿。
因為如果不這麼做,多奇不知道自己該為什麼而活,還有往後他究竟該何去何從。
人總要為自己留點希望,那怕這希望十分渺茫,但他害怕死亡,加上想起一路上幫助過他的人,只要他沒死,就該不愧這些人的付出,繼續向前。
多奇知道自己不夠聰明,既畏懼孤獨,又難以輕易融入人群、團隊,矛盾的他卻只能期望真如老人所言,勤能補拙,就算要死,也不要孤獨而無意義的死去。因此這之後多奇陸陸續續的加入或離開了一些團隊,有因為隊員死光而解散的隊伍,也有因為團隊的運作不合他意,因此自行選擇離開的,他能夠做的,只有依靠經驗,盡量展現自己的價值,以求能夠在團隊中留有屬於他的一席之地。
但光憑他在許多隊伍間走跳的豐富經驗,似乎不足以應付伊凡,至少從他加入隊伍之後,便發現羅伊和伊凡這對兄弟,跟他過去相處的隊員,不太一樣。
多奇並非沒有察覺到伊凡最近總在觀察他,一開始他以為那是對他的考核,因此他表現得格外戰戰兢兢,深怕一個不小心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就會被從這個團隊中踢出去。
但時間一久,就算遲鈍如多奇,也發現伊凡的異常舉動,似乎和他想像的考核,有些不同。
他像是在討好自己。
多奇不確定,因為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這麼做,他有被人拜託過,但那多半是出於有目的性的攏絡,是有來有往的平等交易,因此在察覺到伊凡的異常行為之時,他以為是伊凡有什麼想要拜託他做的,才會再和他的應對上表現得如此奇怪。
可是伊凡卻遲遲不向他開口。
這反而讓多奇不知所措。
多奇不知道他是不是該自己去問伊凡,但自從上次在營火邊那次的談話後,他有意識到伊凡似乎不太喜歡他自做主張的做決定,除此之外,最讓他難以抉擇的主因是──他搞不懂伊凡究竟在想些什麼。
被伊凡觀察著的同時,多奇也在觀察著伊凡,伊凡的確不像過去他遇到過的那些人,至少那些人從不會把僅有兩條的巧克力,分給其他人,而自己卻一條都不留。
另外,也許久不曾有人在他受傷的時候,露出那麼緊張的神情。
就算過去曾經有,但那些人如今早就已經不在了。
可是伊凡和羅伊卻都這麼做了,伊凡甚至為了他自找的傷,頭一次使用嚴厲的語氣責罵了他。
那天他們面臨的情況是,因為四周過於複雜的地形而變得棘手,能夠躲藏的地方太多,一時之間伊凡擅長的射擊技術在找不到目標的情況下,暫時派不上用場,但不死者可不會因為你的狀況不佳而手下留情,因此就算在攻擊前,伊凡曾經交代要他和羅伊安靜躲好,多奇在進行評估過後,仍決定要以自己當作誘餌,吸引不死者的注意後,將他們引到伊凡的身邊,以便他能夠精準的命中目標。
但這個計畫卻在剛開始實施時,就發生了一點差錯。
多奇能夠保證那是個意外,畢竟他對自己的力量相當了解,雖然不足以直接把不死者打倒,但透過球棒的輔助,還是能拖延住不死者一段時間,他之所以會出手,也只是出於想要為伊凡多爭取一點時間,還有幫助他確認目標的所在地。
沒想到多奇才剛不顧羅伊的勸阻,移動到適合逃跑的路線上時,都還沒有來得及出聲實行計畫,就先一步被埋伏的不死者給發現。
而且這名不死者的動作,比他想像中的,還要來得快,等到他發現的時候,陰影已經抵達他的身邊。
「快躲開!」
伊凡的聲音一響,多奇立刻就意識到狀況不對。
只見後方突如其來的陰影,迅速將他籠罩,他只消一眼便能夠知道,那是不死者從後方朝他撲了過來,但對方的動作太快,他來不及避開,只能被動承受攻擊。
維持著蹲姿的多奇被對方從後面猛力朝肩膀一抓,不死者經過病毒強化的身體變的比一般人類來得強壯堅硬,因此就算手中沒有武器,被空手抓住依然會造成人體巨大的傷害。
疼痛在腎上腺素的發揮下,並沒有立刻湧現,只是受制於人,這樣下去必死無疑──
多奇知道沒有時間給他轉身,眼看狀況如此緊急,只好舉起手中預備好的球棒,用力的從左側腋下,朝後方用力捅去,老天保佑,這突襲還算順利,一舉被他敲到了對方的腳。
偷襲的不死者很顯然沒有料到他會突然來這一下,意外的攻擊讓他瞬間失去平衡往前倒,多奇並沒有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連忙借力使力的朝前一翻,順利脫離不死者的威脅範圍。
但危機並還沒有解除。
不死者不僅擁有死而復生的能力,更難處理的是他們沒有痛覺,唯有攻擊到頭部的弱點,才能夠真正殺死他們。
多奇用球棒打的那一下,頂多只能拖點時間,並不能實際造成對方傷害,他當然沒有忘記這件事,因此連忙起身想跑。
「別動。」
不知道從何時來到自己身邊的伊凡,以略低於平常的聲音,如此命令他。
多奇下意識就照做了。
然後槍聲在耳邊響起。
「碰。」
多奇一轉頭就看到伊凡站在他身旁,面色不善,嚴肅的模樣更是前所未見,眉間的皺褶與緊抿的嘴角,都明顯透露出他的不悅,就算遲鈍如多奇,也察覺到情況不妙,似乎要大難臨頭。
果不其然,那之後多奇不僅被少見看出情緒,火冒三丈的伊凡抓著罵了許久,就連羅伊也在包紮的時候加入戰局,二對一的局面本來不利於他,照理來說被碎念這麼長時間,也應該會心生不滿才對,但他卻沒有產生太多反感的情緒。
那大概是因為透過那些話語,讓他首度意識到自己是被這兩個人給重視的。
不是氣他造成了麻煩,而是氣他不溝通擅自行動,導致沒必要的受傷。
伊凡發火是純粹的冷暴力,羅伊卻不同,在多奇跟他表達自己很抱歉沒有聽話拖累團隊行進的進度時,羅伊卻立刻察覺他誤會了他們之所以發火的理由。
「今天我們是一個團隊,你的受傷固然會拖慢行程,但無論是我或哥哥,都不是因為這個而生氣的。」
羅伊看著他的神情彷彿像看著一隻不太靈光的狗,似乎有點意外他跟哥哥的擔心,被多奇聽在耳裡,完全朝負面的方向解釋。
羅伊並不清楚伊凡跟多奇說了什麼,但他很明確的告訴他:
「我之所以會生氣,是因為你沒有跟團隊討論就擅自行動。哥哥既然叫我們在原地待命,除非狀況不對,不然我們應該要在原地待機才對。因為你擅自伏擊,可能會破壞哥哥的計畫。這次你受的傷,原先可能可以完全避免。而且──你差點就死了。」
多奇當然知道自己的行動會帶來一定的危險性,但他早就習慣了危險,這才是這個世界人們時時得面對的常態。
但伊凡卻將他和羅伊放在身後,劃入被他保護的同一個位置上。
雖然他花了許久時間,才後知後覺的理解到這件事情,但光是如此,就夠他暗自高興許久。
還有就像是現在──
多奇悄悄抬頭看向位在駕駛座,正專心駕駛的伊凡的側臉。
從沒有人會因為他隨口的一句話,就決定為他而改變目的地。
如果伊凡希望他去做些什麼,那怕是危險或者困難的事情,他絕對會努力去達成。
在心底如此想著的多奇,沒有意識到車已經順利的開抵他心心念念的海邊。
2019/1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