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末
「在看什麼?」
老鼠邊用毛巾擦乾不斷滴水的髮,邊湊到看來正津津有味的讀著什麼的紫苑身旁,如此問到。
通常在閱讀的時候,老鼠基本上是不會開口向紫苑搭話的。因為就算他不問,紫苑也會自己從心得到衍生閱讀知識講個沒完沒了,所以沒有那個必要特地開口詢問。
但多嘴的他今天卻一反常態的逕自沉浸在書中的世界,這就讓老鼠有些好奇了。
當然,他是不會承認自己有些許被冷落之感,才出聲詢問的。
「《末日》,很有趣的書呢。在說世界末日來臨前的事情。」
「世界末日?」
老鼠對紫苑投以驚詫的目光,無法理解他的殿下又發什麼神經,盡是選些奇妙的書來看。
「是的,對於人類滅絕的方式提出幾種猜想,並且評估可能性以及提出反論和應對方式。」
「應對方式?」
聽到這裡,老鼠失笑,看來是覺得紫苑說的話很有趣,但是紫苑明白那笑容中藏著的可不只有有趣,某些部分應該是嘲諷吧,紫苑想,借狗人總是說老鼠在嘲笑他,實際上老鼠的確會讓人覺得他有種總是藐視一切的傲慢,不過他的自信並非空穴來風,而是確實有這樣的本錢,所以紫苑只是聳了聳肩,接著說了下去。
「是啊,告訴讀者如何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例如說加強基礎建設和觀星......之類的。」
紫苑歪著頭,將正閱讀到一半的頁面轉送往老鼠的眼前,不過他只象徵性的瞄了一眼,然後就沒興趣的繼續將注意力放回擦乾頭髮這件事情上。
「那麼,你相信嗎?末日......之類的?」
老鼠漫不經心的聽著紫苑的話,多少覺得「世界末日」之說有些誇大其實,索然無味。
光是眼前讓他和紫苑吃飽、穿暖就已經夠他忙了,世界要如何終結這種假設命題之於他實在毫無意義。
「那是書啊,老鼠,」紫苑睜大雙眼,對老鼠提出的這個問題頗感驚訝。「要自己用頭腦思考,這不是你教我的嗎?」
「我才沒有教你這種怪裡怪氣的想法。」
「是嗎?但我還是試著想了一下喔,關於世界末日來臨的方式。」
「喔,是嗎?那麼,願聞其詳,你倒是說說看?」
「這個嘛,這本書提出了幾種詳盡的模式,我個人認為大規模疾病應該是最有可能的吧,就像……」
紫苑原先興奮的神情頓時黯淡下來,而老鼠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想到了些什麼。
愛麗烏麗亞斯。
紫苑曾經以身體親身感受森林的守護者的力量,那或許跟真正的疾病不同,但是根本來說是一樣的。
老鼠停下擦著髮的手,他在想該怎麼安慰紫苑,雖然總是喊他少爺而且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但是看到那樣悲戚的神情出現在他的臉上,老鼠還是感到心疼。
然而就在老鼠開口之前,紫苑卻先開口了。
「但是呢,就在那個時候,」紫苑直直地看向老鼠,看進他那雙淺灰色的眸的深處。「你救了我。救了幾乎死去了的我一命。在那之後我也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你所拯救了。所以......就算世界末日來臨,我想我還是會因為你而得救吧。」
「......換你去洗澡了。」
似乎絲毫不察自己說出多麼讓人害臊的話,面對紫苑靦腆而純粹的微笑,老鼠一言不發的轉過身躺上床,背對曲著膝、仍捧著書的他牛頭不對馬嘴的這麼提醒。
被老鼠這麼一說,紫苑這才驚覺再不去洗水就會冷掉。在西區的冬天,能夠有熱水洗澡是多麼值得感激的事情,紫苑並不是不知道。而必須如此珍惜就代表一旦水冷了,就沒有多餘的燃料來加熱洗澡水,而在嚴寒的冬季必須頂著低溫洗冷水澡,那絕對是比談論可能不會來臨的世界末日來的痛苦的多的事情。
自從某次老鼠故意不提醒屢次不聽他勸告、兀自沉浸在書中而忘了洗澡的紫苑,讓他洗了一次從寒徹骨的冷水澡後,紫苑就再也不敢拖延洗澡的時間。因此他依依不捨的將手中的書夾上書籤,然後匆匆忙忙的抓了衣服衝進浴室──所以他錯過了,錯過老鼠千載難逢、即使世界末日大概都難得一見的害羞神情。
也許紫苑說的對,老鼠想,傳染病、隕石、外星人......什麼的,老鼠都有自信能夠活下去,但對他來說,唯一徹底拿他沒轍的,大概只有天然又直接的紫苑。
至於世界末日?比起他的殿下,那又有何懼。